桂大奶奶簡直是掃帚星,雖然她是金秀嫡親的姑媽,金秀還是要這么說。
這個女人脾氣反復無常的很,時常打罵,這倒是罷了,哪一家孀居的寡婦脾氣好的呢?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這個人的性子真是捉摸不透,就算是金秀有些時候可以把她的毛給捋順,那也只是極少數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這陰晴不定的脾氣,還真的叫金秀有些吃苦頭。
明明很多時候看著她已經是舒坦了,家里頭的人伺候的也到位,但不知道為何,就竟然一下子又生氣起來,又打又罵的,不讓人好過;有些時候明明是生氣極了,卻又不知道為何,笑瞇瞇的笑罵幾句,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前幾日二妞不小心打碎了她屋里頭的一個古董花瓶,那花瓶珍貴不珍貴的,金秀瞧不出來,但的確是桂大奶奶素日里頭時常把玩的珍愛之物,二妞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就怕這一次桂大奶奶的雷霆之怒一時半會是消不去,正在戰戰兢兢害怕的時候,桂大奶奶倒是又不生氣了,反而譏笑二妞眼皮子淺,見不得什么好東西,“什么好東西你就嚇成這樣了?就是一個花瓶罷了,你姑奶奶我以前見了不知道多少個,砸了不知道多少個,怎么你這小狗尾巴就嚇成這樣了?”
譏笑了之后只是叫二妞把花瓶碎片掃了了事,還非常貼心的問二妞有沒有割到手,嚇得二妞一陣子哆嗦。
所以桂大奶奶這樣就很難搞了,特別是現在…金秀也不知道桂大奶奶怎么就在廊下出現了,到底是有沒有聽到見到自己個和外頭的人說話的樣子,室內的氣氛很是尷尬,玉芬和二妞惶恐不安,二妞還帶著一絲害怕。
金秀進了屋,察覺到室內原本祥和愉快的氣氛變得呆滯了許多,又見到桂大奶奶這個樣子,心里頭就覺得太不對勁了,坐以待斃不是金秀的風格,她朝著桂大奶奶福了福,笑道,“姑爸!這天寒地凍的,您怎么出來了,我給您倒一杯熱熱的茶,好不好?”
桂大奶奶今日的風度,可謂是端莊猶如廟里頭的菩薩,肅穆不發一言,金秀心里頭有些發虛,強笑道,“姑爸若是不喝茶,我這就去做晚飯了…”還未說完這句話,金秀就慢慢的挪移出去,看來桂大奶奶今日又要發作什么了,若是和自己個無關,還是趕緊著退出去遠離戰場比較好。
“這雖然是天寒地凍的,可若是我不出來,”桂大奶奶還是半閉著眼,身姿端莊,“只怕是你把元家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這話一說出來,金秀頓時就覺得不好,難道自己和善保在外頭的交談,被桂大奶奶聽見了??這有關于什么元家的臉面,不就是這些男女之間的事兒嗎?自己這是私相授受的確是不對,但也抬高不到這么嚴重的地步吧?
不過說起來這事兒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兒,金秀難得的臉漲得通紅——要知道金秀臉皮之厚,比這個時代之中的男子都還要厲害一些,想要金秀臉上露出羞澀的意思,真是難得的不多見。她有些不安,又覺得有些難過,想著善保和自己個單獨說的話,怎么就有人在邊上聽了去呢?
這應該是屬于自己兩個人的私密才是啊。
金秀低著頭不說話,但思來想去,既然是桂大奶奶聽見了,那么否認也不恰當,反而恐怕會讓桂大奶奶暴跳如雷,承認之前,還是先要問清楚了桂大奶奶,“姑爸,”金秀通紅著臉,“您都聽見了嗎?”
桂大奶奶見到金秀承認,臉上那端莊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不屑一顧的樣子,“糊涂東西!下次商議什么機密的事兒的時候,也要找個無人的地方!我還沒死呢!你們就在我窗前說這個,我能聽不見嗎?”
金秀目瞪口呆,“啊?”
“啊什么?就納蘭大爺那嗓門,我只要是還沒死,錯了,就算是死了,也要被他嚷嚷活過來!”桂大奶奶冷哼哼說道,“就在我的窗口!”
玉芬聽到這里,她和金秀之前想的一眼,還以為金秀和納蘭信芳一起說了什么類似男女私情的話兒來,這才是會“把元家的臉面都要丟盡了”的說法,于是她忙開口,“這個丫頭,的確是缺了禮數,到底還年輕,姑奶奶你多指點著就是了。”指點指點就夠了,打罵什么的還是不必了吧?
“這我不就是來指點了?”桂大奶奶怪眼一翻,直截了當就說玉芬多此一言,“我若是不來,這個死丫頭若是入宮去,丟了臉面,到時候元家什么臉面都沒有了!”
“啊?”這下子輪到玉芬目瞪口呆了,“什么叫做入宮去?”
金秀悄無聲息的吐了一口長氣,原來是聽到了這個,自己個真是白白擔心了好一會,她的心里頭放松了,臉上卻是露出了悔恨懊惱的表情,“都叫姑爸聽見了。”
“我看你的膽子是越發的大了,”桂大奶奶慢悠悠的點起了邊上的水煙袋,嘴巴一咂一咂的,一下子就從口鼻之中噴出了許多白色的煙霧來,又拿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著金秀,“納蘭家叫你入宮去,你倒是真的敢入宮去!”
玉芬不敢問桂大奶奶,于是就問金秀,金秀解釋了一邊,說只是陪著納蘭家當家太太進宮探望舒妃娘娘罷了。金秀當然沒說自己個想要入宮看看世面,只是這么一說,玉芬卻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是更憂心了,“這宮里頭是怎么好去的?你阿瑪入宮當差沒多久,就被趕了出來,如今險些要被派出去打仗!這入宮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少放屁!”桂大奶奶怒視玉芬,“趕緊著別廢話了,不會說話就甭說!宮里頭住的是什么人,你敢說入宮不是什么好事兒!”
說到這里,桂大奶奶又要罵玉芬沒見識,“我說這大妞沒見識,就是你這個做奶奶的教導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