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馬車離城還有半里路便慢了下來。
童生試三年考兩次,今年之后明年便是鄉試了,自然人多得緊。
“這得要排到啥時候啊。”
有人伸出腦袋向外看了一眼,皺眉抱怨。
他們還想著進城剛好趕中午飯呢,怎知是這種情況。
這時,陳嘉力撩簾子來了后面,小心解開包袱,從里面拿出用油紙包著的糕點呈到宋添面前。
“公子,你先墊墊肚子。”
夾著糖心的小米糕,是常氏一大早起來做的。
宋二才有經驗,知道路上會遇上什么,提前給常氏提了提。
常氏不能陪兒子,這些事很上心,專程起來忙和了。
車上人多,大家都緊挨著坐,走時吃飯早,宋添自然是餓了,可滿車人盯著他,他也難以下咽啊。
陳嘉力呵呵一笑,又從包袱里翻出一包糖酥餅遞給龐子默道:“龐公子,這也是我家夫人準備的,給大家路上填填肚子,你分一下吧。”
常氏怎能想不到這些事,都為兒子打算好了。
一群小子趕考也很辛苦,加之都是同窗,她也想給兒子長長臉。
龐子默跟宋添熟,自然沒客氣,接過來很快給大家分了,餅子多,連后面車的人也各自得了一個。
等馬車去到事先定好的客棧,已經快到申時了。
蒼山學館二十幾個應考的學子,館主安排了一位夫子帶領。
領隊的夫子姓章,前二天就來了,提前為他們定好了房。
這個時候有豐富經驗的學館便顯示出優勢來了,知道這種時候城內各個大小客棧人滿為患,提前安排相關事宜,不至于來到沒房住,沒地兒歇。
要知道每次縣里趕考,連客棧的柴房都是住滿了人,能有上一間房更上三四個人同住,有時連多余的被褥都沒有,還得共蓋一件被褥,可想而之這條件之緊張。
晚上休息不好,隔天上考場多少也會受點影響。
章夫子提前向大家收了銀錢訂好房間,此時眾人來到直接住進去便是了。
宋添跟陳嘉力單獨住了一間,胡柯跟龐子默便在他隔壁。
幾人要了兩間上房,一晚上兩百錢,飯食跟沐浴用的熱水還得另外算。
這個價格比平時高了一倍不止,可又有什么辦法呢,你不住自有人住。
大家將書簍跟包袱放下,去到堂中要了兩大盆饅頭、稀粥加小菜,吃飽了人才感覺松卸下來。
章夫子過來跟大家講了些注意事項,下午跟晚上不要外出,在房中好好休息,明早再去衙門忙碌報考事宜。
他交待完這些很快就走了,外面還有不少別處的學子等著。
縣考是科舉第一步,各方事宜即復雜又繁鎖。
考生考前要報名填單,家住何處,姓誰,名啥,祖上三代家世是否清白,是否處于喪期,身份有未作假。
這些都達標了還需要五童作保,也就是同行的五個學子相互擔保彼此的信息真實。
五童作保的事情還好說,一個學館出來,大家差不多都是知根知底,招呼一聲也就行了。
等這些事情都弄好了,還得本縣一名稟生擔保方能參考。
章夫子便是稟生,他不光能給蒼山學館一行人作保,還能去外面接生意,如此便忙得不可開交。
所以說這年頭讀書就是好,就算成不了舉人不能入仕,考個秀才之類也能教書育人,碰上這種事情銀錢也不會少掙。
有夫子帶隊,蒼山學館的二十來個學生都很自覺,吃完飯各自回房安置不提。
晚上,一行人相約去大堂里吃飯。
現在這種特殊時期不光房錢貴了,飯錢也漲了一倍不止,那些家境不富足的學子聽聞小小一碟肉菜都要二三十個錢,默了默點上一個素的便算了。
一行二十幾人分了四五個桌子。
宋添帶著陳嘉力跟龐子默、胡柯坐一起。
三人從丙班之時起便是一個學齋,關系自然親厚。
吃完飯,胡柯要出去逛,問他倆要不要跟。
龐子默第一次進城,心里癢得很,可一想到自己的成績,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兩天他就在房中多看看書吧,全當臨場抱佛腳。
宋添也不去,城里有啥好逛的,他早就逛遍了。
回到房中,陳嘉力端了熱茶上來,之后便開始為宋添鋪床,整理隨行的衣裳跟物品。
他解開包袱,見里面有個白色小瓷盒,好奇問道:“公子,這是啥?”
宋添正在桌前看書,聞言側目,見陳嘉力作勢要去翻看他的嫩肌膏,一顆心提了起來。
“你別碰,這是我給別人準備的。”
宋添趕緊制止,不自然地咳了咳道。
“噢。”
陳嘉力應聲,想著這東西多半是給小姐準備的,倒是很小心地分類收了起來,之后看天色不早,便下樓去叫熱水給宋添沐浴。
有個人在身邊照顧,宋添確實輕松不少,他見陳嘉力下去了,趕緊摸出隨身帶著的西洋鏡,將那嫩肌膏掏出來抹了一抹。
昨晚,表達情意的畫作已經送出,阿繡想來看了吧,不知是歡是愁,愿不愿意跟著自己?
是夜,胡柯回來了,響了宋添的門。
陳嘉力開門一瞧,不光有他,還有龐子默。
兩人進門便坐在桌前,胡柯說,外面有人押題,二百個錢一位,明天報完考之后問宋添去不去聽課。
押題,臨行前館主也招應考的二十幾個學子專程上了一課,講的也是歷年考題,至于今年的考題,他也在課堂上押了,講了幾個大概方向。
二百個錢,只講半天,放平時肯定貴,但這種時候都是這個價。
宋添不去,他感覺跟騙錢也沒差了,沒多大意思。
胡柯去,他就想看看熱鬧。
龐了默想了想也說去,二百個錢,咬咬牙,說不準有用呢。
翌日,天剛麻亮的時候蒼山學館一行人便起了,大家在堂中隨便吃了點東西,便由章夫子帶著去衙門那邊。
他們去得早,趕了第一批,各種事宜辦下來花了近一個時辰。
章夫子還要忙,讓大家各自散了,但卯時一定要回客棧,他有事要講。
學子們點頭,之后三五兩群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