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離開后院去前堂。
灶房拐角處,陸薇拎著茶壺過來,看著漸漸消失的一行人,蹙緊眉頭心中暗暗著急。
這時,阿繡出來了,笑問道:“想讓常萍萍做你嫂子?”
阿繡的語速極慢,一字一句咬詞特別清楚。
陸薇盯著她花瓣似的小嘴兒,之后輕輕點頭。
相處的日子久了,阿繡發現陸薇是會一點唇語的,不過要說得慢,并口型清晰。
陸保對常萍萍有意思,這事好多人都看出來了,也怪不得連陸薇都知道。
一直受到常萍萍照顧,陸薇自然是喜歡那個爽利的姐姐,現在知道常家正在給她議親,倒是替哥哥著急起來了。
阿繡笑了笑,“這件事,還得讓你哥知難而上,就是主動討得姑娘芳心的意思。”
陸薇想了想,鄭重點頭。
兩人回到天井邊的廊下,將茶壺放在冒火星的爐子上,繼續做畫。
不前久弄回來的兩株臘梅開了,鵝黃透瑩的花朵特別好看。
前堂,媒婆在前面引路,趙氏拉著女兒在中間,最后面還跟著要去看熱鬧的常氏。
陸保正在外面的攤子上招攬生意,見到常萍萍出來心頭一怔,眼神不自覺地便開始往她身上飄。
最近這兩月大家都忙,兩人見面說話的機會其實也不多。
可妹妹在斜對面的院子,陸保每天都會去看一眼,知道趙嬸子跟常萍萍幫忙照顧良多,心里即感激又難過。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常萍萍有男女方面的心思,以前覺得這人的嘴不饒人,自那次幫他罵了二叔一家,那張不饒人的嘴變得不一樣了,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加妙語連珠,陸保覺得她就算罵自己都變得無比動聽。
再說說她大咧咧的性子跟不算柔美的長相,以及稍黑的膚色。那是透露出干練、利索能干,還有沉穩可靠,都是勤儉持家的典范。
要是能娶到這樣的人當媳婦,何愁沒有一個溫馨的家。
越是這般想陸保心里越是難受,因為知道趙嬸子看不上自己。
陸保看得入神,冷不丁肩膀給人拍了一下,嚇得差點彈起。
“我說,你這是干啥呢,嚇死了這是。”
陸保瞪著王大牛,模樣十分不滿。
“叫你好幾聲了,你看甚這般入神?”
王大牛也皺上眉頭,順著陸保剛剛凝望的方向看去,人便笑了起來。
“我說你,人都快成別人家的了,你咋能這么淡定呢,孬種。”
又被罵了,陸保握著手里的量尺差點兒撲過去。
“王大牛,好意思說我了,人家的鋤頭都挖到你墻角邊上了,咋不見你有啥動作?”
兩個求而不得的男人最近私下底經常相互挖苦,以往王大牛聽到這些話總是黑臉,今兒卻是笑了笑道:“快了。”
快了?
陸保一愣,心想這人難不成打算提親!
如此,要真如愿以償,之后還不給他笑話一輩子。
這般一想陸保坐不住了,對人招了招手道:“你先看著點,我進去喝口茶水。”
陸保說著便離開了小攤子,只不過并沒有進前堂,而是偷偷摸摸的向包子鋪那邊而去。
王大牛嗤笑了一聲,又暗道了一句“慫貨”。
唐記包子鋪位置不錯,剛好在一個拐角路口。
路口的另一邊是一家賣雜貨的鋪面,此時趙氏幾人正在鋪子外面選貨。
這便是裝模作樣地在相看了,幾人的心思全不在選貨上,裝著無意中側身都在看對面包子鋪上那個正在幫忙的年輕人。
小伙子十八九的年紀,一身圓領的青色棉袍,頭上纏著同色布巾,此時正跟食客收著錢。
寒冬臘月的天氣,包子鋪上的熱氣繚繞,男人的面孔隱略有些看不清,眾人都盯直了眼就想看個所以然來,只有常萍萍心不在焉地左右四顧。
她這一瞧,便看見站在布莊邊上的陸保了。
兩人所在的距離并不遠,只是人來人往容易被擋住視線。
看見那男人一副心焦的愁緒樣兒,常萍萍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橫著眼狠狠地瞪他。
陸保被瞪得心中一涼,有些心虛地撇開了眼,剛好看見唐家的小兒子從鋪子里面幫客人端了兩碟包子出來。
十八九的男人身板看起來還是不錯的,就是長得不咋的,陸保左看右看就是覺得沒自己長得俊。
這樣的人是配不上萍萍的,陸保內心想著。
雜貨鋪外面,趙氏等人站了好一會,總算將那人看清楚了。
趙氏覺得還行,看那忙前忙后的樣兒是個孝順的。
幾人對了眼色便開始往回走了,包子鋪那邊,緊張了好一會的唐家小兒子總算逮著機會能偷偷看一眼那姑娘了。
東家那邊原本還沒放年假,奈何家里催得緊,母親將那姑娘說得天花亂墜,他還以為是位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的嬌娘,怎知一瞧,這?長得有些黑啊!
布莊,幾人回到去繼續坐于后院的堂屋,趙氏向女兒揮了揮手,讓她找地方待一會去,準備跟媒婆商談接下來的事宜。
常萍萍不走,還拉了拉趙氏的衣袖,“娘,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啥話呢?就在這兒說吧。”
當著媒婆的面咋好說那些拒絕的話,常萍萍不管,硬是拉著人走了。
“娘,我不想嫁到唐家。”
柴房邊上,常萍萍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常萍萍性子自立潑辣,可人也是孝順的,母親給她相看對象也沒有反駁不滿,可今兒個見著那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她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別扭。
想到以后要跟這個毫無交集的男人同床共枕生兒育女,她混身不舒坦。
“你不想嫁到唐家?”趙氏有點點生氣,反問道:“不嫁去唐家,你想去誰家?”
“最好是認識的,知根知底,相互接觸過,知道彼此的脾性。”
常萍萍說出心中想法,趙氏冷眼,“別說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上陸保那小子了。”
“娘,你別瞎說。”
常萍萍疾口否認,可臉卻不爭氣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