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灶房里的茶水煮好,宋老爺子的話也問得差不多了。
宋添見勢從書簍里拿出一份卷子,遞到宋老爺子面前道:“爺,這月的半月考卷,孫兒有幸,入了甲。請爺過目。”
一張折疊整齊的考卷給慢慢展開了,那上面的字跡雖稚嫩卻工整端正,最醒目的是抬頭那大紅甲字印章。
宋老爺子拿著旱煙的手莫名一抖,隨即便扯著嘴角笑道:“好。在學館那邊怎么樣,可有什么難處?”
剛剛急著問老二鋪子里的事,宋添入學他都給拋到腦后去了。
想到這里宋老爺子有些自責,放下煙桿將卷子拿在手中大致看了一遍,上面的字他大部分都是認得的,只是題義之類看不太明白。
難處?
宋添一笑,“爺,除了剛開始家里困難,孫兒日子艱難了些,最近還好。”
剛開始日子艱難?
宋老爺子又是一僵,便想到先前說過那些看不起他的話,還有二房離開,他甚至沒有上前叮囑兩句,或是關心一下。
內心一陣愧疚,宋老爺子長嘆一息,連說了三個好字。
“添哥兒,好好學,大家都看著,爭取拿到更好的成績。”
宋添淡笑,拱手道:“爺,孫兒記得的。”
曾經那個事不關己別來煩我的人也開始恭敬地向老爺子行禮了,眾人看得一陣驚訝。
在鎮上的學館一個月而已,這變化也來得太快了。
宋添看著大家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中啍笑,道貌岸然而已,誰又不會。
以前他不屑跟這些人擺什么嘴臉,可是現在不同了,在學館里的一個月不是白混的。
那些或大或小的學子誰不是裝模作樣的高手,再看不起對方出口都一句張兄、李兄、宋兄、不會抹不開面子,又讓人挑不出錯來。
再者,宋添此時還清晰地記得,入學前的那天晚上,母親進門找他聊的那些話。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添兒,要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后悔。”
鬧分家那天,他在私塾未歸,雖然不清楚大家都說了些什么,可毫無疑問自己被看不起,被貶低了。
今日難得回來一趟,為何不做點什么。
大紅甲字的卷子被放在桌子上,宋添正準備收起來,不想洪氏一把奪了過去,嘴里還說道:“我看看,是真是假。”
這還有假,常氏聽得心中一陣惱怒,假笑道:“娘,看你這話說得,還怕我兒誆大家不成。虹哥兒不也在這,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我聽說入了甲的卷子學館里都是要抄一遍貼出來的,供大家相互學習。”
“真的?”
洪氏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宋虹。
自從剛剛二房一家風光回村,大房幾個就跟塞住了瓶口的悶葫蘆,誰也沒開口說點什么,還坐得老遠。
宋虹連著幾次考試失利,能不坐遠點么,就怕給抓住問成績來著,結果這下好了,宋添開了個頭,他還當頭被人點了起來。
宋虹展顏一笑,對洪氏點頭道:“奶,三弟運氣不錯,半月考是入了甲。”
那便是真的了,的確運氣不錯。
洪氏抿唇將卷子放下,又問她的寶貝大孫子,“虹哥兒,你呢?將卷子也拿出來給你爺瞧瞧,你上次中考不是入了甲,這次應該也不差吧。”
極力看好的大孫子,洪氏不想讓宋添占了風頭。
真是不想什么來什么,宋虹被問得一陣尷尬,又不是甲卷,他帶都未帶回來。
這時,周氏說話了。
“娘,上次考試虹哥兒身體不適,考得不咋好,等下回入了甲再給你跟爹過目。”
周氏先前就問過兒子了,知道他肚子不舒適考得不好,主動開口解釋。
兒子只是運氣不佳,要說學識,怎么會比宋添差。
洪氏一聽,還關心地問道:“咋的了?現在好了沒。”
“奶,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成。我就說,這添哥兒都能入甲,你肯定也是沒問題的。”
洪氏迷之自信,即然選擇了大房,選擇了宋虹,她就沒有回頭路了,也不會認輸。
周氏也笑著點頭,婆媳兩人難得心意相通。
可倆人的一唱一合看在別人眼中卻是有些愚昧。
宋二才看了眼垂頭的宋虹,又向宋老爺子提到另一件事。
“爹,還有一事要向你吱會一聲,藥鋪里的差事我已經辭掉了。”
“啥?”
宋老爺子有些懵,反應過來之后便道:“老二,那可是正經差事。”
雖說跟自己做生意比錢是少了點,可這不擔風險啊,做多少年都有。
“爹,跟自己做也是做,鋪子里四娘一個人忙不過來。”
“那大東家不是還安排了人?”宋老爺子長吁了一口氣,“老二,現在你們的鋪子才剛剛開始,雖說有人投錢,可誰知道后面能不能經營下去,萬一以后倒了,你又辭掉了差事,得不償失。”
宋老爺子一陣可惜,宋二才笑了笑道:“爹,這些我都曉得。”
曉得還辭差?
宋老爺子偏開頭,算了,兒大不由爹,讓他去吧,到時別后悔。
父子倆人顯然談得不愉快,這時,一直在外面打理馬車的宋三才進來了,開口勸道:“爹,二哥的決定是正確的,跟別人干那有自己開鋪好。”
“二哥,你說是吧。”
自從二房駕車歸家,宋三才又是討好又是幫忙卸車喂馬,這臉都快要貼到人家屁股后面去了。
洪氏看著煩悶,咳了咳道:“對了,還有一事,既然今兒個大家都在,我提一提。”
洪氏一開口,常氏跟王氏就覺得有什么妖蛾子要出,俱都提起了心。
果不其然,洪氏居然說要將欄里的豬賣一頭。
“娘,這還沒過冬呢,再養幾個月,能多幾個錢。”
王氏開口勸,洪氏瞪了她一眼道:“不急著用錢我能賣豬?說到底還不是你們這些沒良心的要分家。現在虹哥兒上鎮的錢不夠花,你也不看看,他臉色都差了。”
差個屁!
王氏真想暴粗口,可每次洪氏都拿分家來說事,搞得她有話難言。
當初常氏上鎮只帶了那些雞鴨,欄里的豬她一個月沒養了,此時要賣她無話可說。
洪氏見大家默不開口,又道:“老二家的,這豬你們一個月沒養了,你說二房這份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