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你回來了。”
阿繡一笑,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這人什么時候站在她們身后的,有沒有聽到什么?
她內心有點不安。
宋二才“嗯”了聲,看了看阿繡身邊的姑娘道:“我剛剛聽四娘說過了。”
阿繡點頭,又介紹道:“這便是杜娟,以前在本家那邊繡坊做事。”
杜娟上前行了一禮,并叫道:“老爺。”
明明差點才到三十,莫名給人叫老了,宋二才咳了咳,“阿繡不是說你已經從本家那邊贖身,以后你叫阿繡隨意,我們就不用了。你叫我一聲宋掌柜便可,四娘叫她一聲嬸子便好。”
宋二才的神情無異,很顯然沒有聽到剛剛主仆二人的談話,不過,他覺得杜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卻想不起來了。
“是,老…,宋掌柜。”
宋二才點點頭走了,杜娟松了一口氣,拋開別的不提,他感覺這家人還挺好相處的。
中午吃完飯,杜娟出門找到鎮上的車夫,給了十幾個錢讓他給遠明樓的許掌柜帶個口信,如此一來隔天日幕西山之時,杜媽媽挎著一個包袱也來到了河口鎮。
她下車先問了一下鎮上新開的布料鋪子,尋到了帛錦坊門前。
是這里沒錯了,小姐當初說過要取這么個名字。
杜媽媽見門閉著,只留下一個牌子跟巴掌寬的門縫,上前拍了拍。
不多會,陸保出來了,打開半邊門板見是位中年婦人,問道:“大嬸要買料子?”
杜媽媽搖頭:“我,我是杜娟她娘。”
“噢,嬸子,是你啊,快進來吧。”
陸保將門板卸開,在后院聽到消息的杜娟跟阿繡已經快步迎出來了。
“小姐!”
杜媽媽看見一身粉色衣裳的小姑娘,肩上的包袱都掉地上去了,直接蹲下身將人抱住哭了起來。
昨兒個見到杜娟時阿繡還能忍,此時卻是也跟著哭了。
杜媽媽是看著她長大的,又是娘親身邊最親的人,那種感情自然不一樣。
主仆兩人抱著哭了好一會,聽著那聲音后院的人都出來了。
常氏上前拍拍阿繡的肩道:“重逢了便是喜事,哭啥呢。快帶人進去歇息一下,喝口水,這一路肯定累得夠嗆。”
阿繡點頭,收了淚帶著杜媽媽去了后院。
小鎮上面的宅子自然是又小又舊的,杜媽媽左右看了眼,心中又是一酸。
常氏專程給兩人留了空間,讓阿繡帶人安置,她自己領著另幾個繼續在廊下干活。
現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陸保點了燈,給堂屋里也送了一盞。
杜媽媽見沒人了,死死拉住阿繡的手道:“小姐在這兒過得可還好?”
阿繡點頭:“你也看見了,我好著呢。你要相信菩薩,指引不會有錯。”
杜媽媽頷首,湊近阿繡又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小公子未歸?”
當初打聽河口鎮的宋家,全全都是許掌柜找人去辦的,杜媽媽跟杜娟一樣,根本沒見過人。
“他還在學館里,估計快回來了。”
提起宋添阿繡臉上漾起笑意,后面想到他臉上的傷疤,又低聲向杜媽媽解釋了幾句。
杜媽媽相比起杜娟要沉穩得多,她點頭道:“老奴曉得了。”
是不是有傷她不在意,只要小姐高興就成,自從家里出事,她已經好久沒有再見過小姐發自內心的那種愉悅了。
聊得差不多,阿繡帶她進了杜娟她們所住的房間。
這里地方有限,大家都是擠著住的,杜娟跟常萍萍所住的房間沒什么家什,好在地方夠大,靠墻的大通鋪睡三個人不是問題。
常氏拿了銀子給陸保,趁天沒黑讓他去外面買張草席跟被子,順便去屠夫那兒看看還有沒有肉,今天晚上伙食開好點,給杜家母女倆接風洗塵。
宋添從學堂歸,便知道家里又進人了。
是個三四十的婦人,身材適中,眉眼柔和,見著自己還行了一個禮。
這行禮的樣子跟那個叫杜娟的如出一轍,宋添不用問都知道她便是杜娟的娘。
入夜,宋二才也從藥鋪那邊歸,他看看眼前這位婦人,再看看正在端菜上菜的杜娟,終于想起自己在何處見過她們了。
“二郎,二郎?”
常氏搖了下丈夫的肩膀,見他看向自己,問道:“你在想什么呢?”
宋二才回神,搖了下頭道:“沒什么。”
“還說沒什么,水都涼了。”
常氏遞了布巾給他,宋二才接過才發現用來泡腳的一盆熱水已經涼透。
他暗嘆了一口氣,擦干凈腳道:“你剛剛不是說要寫點東西?”
“嗯。招人的事情,我想貼個告示到門口,你看如何?”
現下他們有銀子了,還有熟手,租地方招人的事都可以提上日程。
宋二才想了想:“或許先看看身邊人吧,等不夠了再對外招。”
“身邊人?”常氏癟了下嘴,“咱們身邊能有幾個人合適?要說這差事,包吃包住,每人還給五百錢,這話一放出去那些人打破了頭也想過來干。可我不樂意,先不提她們的手巧不巧,就那些熟人親戚管理起來也麻煩,說又不好說,罵又不好罵,到時還不是自己難受。”
常氏看得通透,宋二才淡淡一笑道:“那有你什么打算?”
“我之前跟阿繡商量了一下,都計劃好了。”
“咱們弄三個作坊,每作坊一個管事十個繡娘。再在這附近租間院子,請兩個做飯的雜工,以后啊就不用阿繡跟著忙活了,她只需要準備花樣子就成。”
常氏坐在鏡前通發,說話間她似乎看到了繡坊的盛況與未來,神色得意洋洋,唇間止不住笑。
宋二才上前幫媳婦捏了捏肩,問道:“管事繡娘,你是想讓杜娟跟她娘來做?”
“是啊。熟手,又有經驗,老天爺送上來的人,不讓她們母女做讓誰做?再加上我自己,等以后萍萍熟了,還能再招人…”
常氏對新來的杜氏母女倆有著絕對的信任,宋二才神情微頓,想到那兩張畫像,想到曹老爺提到的卓家針法,以及何家所拿到手的繡坊,一些原本無聯系的事情,漸漸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