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鬧分家,周氏正是心急的時候,見男人要走就去拉他,結果根本拉不住。
“這人,怎么跟個犟牛似的,一聲不吭還跑路。”搞得她想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周氏急紅了眼,轉頭看見三房一家開開心心離開,對著耳房就啐了一口。
“老三家的,今兒個你出爾反爾,改明兒我大房發達了,你別不要臉貼上來。”
王氏正要進門,轉頭淡淡一笑:“大嫂,你放心吧,我跟三才都是要面的人。”
才剛上鎮呢,這人那來的自信。
王氏說完,直接將木門給關了。
周氏氣得吐血,回身一看,堂屋里已經走空。
阿繡跟著常氏回了廂房那邊,分家的事情差不多沒什么懸念了,可是婆媳兩人的神情卻沒有恢復過來。
常氏是剛剛給那些人氣著了,一句句貶低她兒子,她這個當娘的不難受才怪。
“阿繡,你怎么了?感覺臉色不太好。”
小姑娘神情有些恍惚,臉還慘白慘白的,是不是給嚇著了?
常氏詢問,走前面的宋二才也回頭關心道:“累了嗎?”
阿繡回神,看著宋二才那張溫和的臉,又憶起夢境中的那句話,“那是虎口山藥園子的大管事,他爹去得早,他爹去得早…”
“阿繡!”
宋二才見小姑娘死盯著自己,跟常氏對了一下眼色正想過去看看,阿繡垂了眼,撫了下額頭道:“爹,娘,感覺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一會。”
常氏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肩膀道:“去吧。”
阿繡應聲,很快回了房間。
常氏嘆息,上前對丈夫說道:“是個好的,來的時間不長,處處向著咱們,怎么看都是一家人了。”
宋二才也點頭:“既然沒什么異心,以后好好對她。”
“這個我自然知道。”
夫妻倆也回了房,常氏幫丈夫收拾了一點東西,一會宋二才就得上鎮了。
隔壁,阿繡回屋便坐到隔墻下的小杌子上。
坐在這里隔壁有什么話,基本能聽個大概。
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是常氏在翻箱疊衣。
“四娘,剛剛委屈你了。”
宋二才語調里透著些自責,畢竟那些話是他引出來的。
常氏不以為然。
“說這些做啥,都是為了添兒。”
宋二才心里不好受,將媳婦拉到身邊坐下。
“我清楚他們不喜歡添哥,可沒想到會嫌棄到那種地步。”
剛剛有些話無疑是掏心窩子的,常氏難受,宋二才同樣。
“分都分了,那些也不提了,以后我們的孩子,我們自己疼。”
常氏抱上丈夫的腰:“二郎,你說,爹不會反悔吧?”
雖說是八九不離的事情,但常氏還是怕的,要是家分不成,今天所受的委屈就白費了。
“放心吧,爹也是要臉面的人。要是家不分,以后他怎么面對添哥兒。分家的事,再也收不回去了…”
原來從最開始要求送宋添上鎮讀書,再到后面逼不得已要分家,這一切都是宋二才計劃好的。
阿繡心下了然,宋二才一個小小童生,無疑有著擔當跟謀略,掌柜當了這么多年生意越做越好,在行商這條路上也自己的看法跟遠見。
可是當年他卻屢試不中,在自己的夢境中添哥做了藥園子的管事,而他,卻早早死了。
不應該啊…
阿繡的腦子有些紛亂,聽見隔壁的人打算走了,也平復了一下心情,出門跟常氏一起要送送宋二才。
“阿繡,你這娃娃不是累著了?”
常氏還在心疼著她,阿繡笑著搖頭道:“娘,沒啥事了,我跟你一起去送送爹。”
婆媳兩人出了院子,一直將宋二才送到村口才停下。
日落西山,夕色入水金光粼粼。
遠處的宋二才回身揮手道:“回去吧。”
常氏回應般也舉了下手,人卻沒有動,等丈夫的身影看不見了,她才戀戀不舍打算回去。
“娘,爹在鎮上的差事累嗎?”
“不算累,就是跑腿多。”
常氏隨口一答,之后又好奇問道:“你問這個做甚?”
阿繡搖頭:“也沒什么了,就是這次感覺爹很疲憊,想他一個人在鎮上,沒個貼心的人照顧,會不會身子不舒服。”
她無法釋懷,好好的人怎么那么年輕就沒了。
常氏聽她關心丈夫還挺感動的,笑道:“這你就放心吧,你爹身子骨好著呢。雖是一個人在鎮上,不過藥鋪里住的小伙計都會相互照顧一下,沒什么事的。今天都是給分家的事鬧騰得,心里難受。”
既然身體沒問題,那就是出意外的機率大了。
阿繡想到先前吵鬧時又提到當年宋添受傷之事,小心翼翼問道:“娘,添哥的傷,到底是怎么弄的?”
提到這個,常氏腳步一頓,想了想嘆道:“這事我跟你提了,你可不要在添哥兒面前說起。”
阿繡點頭。
常氏神情郁郁,當年的事想一回難受一回,她一點都不想去提了,可阿繡如今也是家里人,還是知道為好,便道:“其實,也是讀書鬧的。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家里太窮了。”
宋家祖祖輩輩都是農夫,這種人家真要供個讀書人出來都得舉全家之力,可這個家又不是一房人,各有各的心思,剛開始還能團結一致,日子長了,各為兒女,誰又愿意為他人做嫁衣裳。
常氏頓足,看向西山紅日,憶起當年,神情有一絲恍惚。
“當年,你爹年紀輕輕就過縣試府試成為童生,還是那時秀才呼聲很高的學子,可后面卻一直過不了院試。”
“過不了院試,沒有秀才功名,你爹的科舉路止步不前,他自己感覺還沒什么,娶妻生子,堅持在外讀書,可家中這些人,已經開始動搖,顯得不耐煩了。”
“那一年,家里諸事不順,剛好又碰到宋家最小的女兒嫁人,宋三才娶妻,處處都要花錢,氣氛愈發緊張。本來你爹也打算自學兩年,等家里過了難關再說,可已故的老太太不同意,她堅信二郎的才華,提出賣地供學,再讓去試一回。”
這事情老太太本來都計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