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踏進院子,正在灶房忙碌的阿繡笑著招呼了一聲,便開始端菜上桌了。
今日宋二才歸來,就算沒到上交工錢的時間,洪氏也拿了幾個雞蛋出來加菜。
宋虹上鎮,自是甩掉了大房跟老倆口心里的大石頭,宋家表面上其樂融融,家庭氣氛難得融洽。
飯后宋二才專程叫了兒子到房中考他功課,相比起以往宋添無所謂的態度,此時的他認真多了,還專程做了詩句讓父親評論。
兒子的變化宋二才聽常氏說過,雖然他有些莫名,但不可否認,阿繡那個小丫頭的到來的確讓兒子改變了不少。
“詩的意境少了一些,不過于你來說也很不錯了。”
宋二才其實非常驚訝兒子的做詩能力,畢竟他還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
不過他有自己的教學方法,不能過度夸贊讓兒子自滿,又要給予肯定,讓他更加自信努力。
宋二才臉上含著滿足般的笑意,宋添點頭,輕聲說道:“爹,分家的事情娘跟我提了,如果可以,希望盡快。”
事事不關心,居然主動提這個。
宋二才問他:“想進鎮上的學館?”
“嗯。”
她說過,自己是狀元之才。
“我會的。”
原本只是想明天試探一下,而今宋二才卻下了直接開口的決心。
送走兒子,常氏進屋了,夫妻倆在燈下細細地商量著分家的事。
隔壁,宋添回到去便坐于書桌前琢磨剛剛那首詩,阿繡坐他旁邊,手里拿著小繡繃在繡帕。
不多會,阿繡手里的針腳收尾了,她將帕子取下拿在手上展開,對宋添問道:“添哥,你看這帕子怎么樣?”
宋添正在冥思,聞聲側頭看去,便見到淡青色的四方帕上有一株栩栩如生的蘭草花。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蘭草花,針腳細密,線條流暢,構圖錯落張馳有度,最主要的是葉片跟花瓣上的色彩呈漸變色,那種感覺混然天成,根本不像是繡出來的。
宋添有些愣了,將那帕子拿過來放在燈下細細觀賞。
“阿繡,我還以為你學著玩呢。這漸變的顏色怎么繡出來的。”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繡法,要不是親眼所見,宋添肯定不相信,這比娘親繡的好看多了。
阿繡輕輕一笑:“這種繡法傳自江南一帶,在套針法的基礎上做了一些改良,比傳統針法更家自然流暢。”
阿繡指著絹帕給宋添一點點解釋,明明只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談起刺繡卻頭頭是道神彩飛楊,篤定而又沉穩。
橘黃色的油燈下,兩個小娃一人講解,一人專注聽著。
可宋添聽了好一會,著實聽不明白,撓了撓頭只道:“真好看,阿繡很厲害。”
那些解釋太專業了,阿繡見他滿臉懵的樣子笑了笑也沒有再提。
“添哥,送給你。”
“真的!”
宋添樂呵,寶貝似的將帕子接過來。
青布配墨綠皎白的蘭花,宋添剛開始就在想是不是給自己繡的了,只是他沒問。
此時得了東西,心頭一熱,耳尖悄悄紅了起來。
“阿繡,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得了人家的東西,宋添就想還禮。
阿繡微愣,待明白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搖頭道:“這有什么,你是我哥,為你繡張帕子而已。”
布跟針線都是家里的東西,她就耗了點時間。
聽她叫自己哥,宋添很認同般地點頭,將那絹帕塞在懷中又道:“等家分掉了,哥有一口你有一口,帶你過好日子。”
畢竟才九歲,再沉穩也拋不掉那種孩子氣。
阿繡抿唇一笑,不過說到分家,她的笑容又瞬間落了下來。
“添哥,其實我除了這種針法還知道不少繡坊里面的事情,包括各種布料跟新奇的花樣子。你說分家之后咱們去鎮上開間鋪子怎么樣?”
“你怎么會想到開鋪子?”
宋添有些莫名,雖然他很羨慕鎮上那些開鋪子的掌柜,感覺活計輕松還能掙錢,但同樣他也聽父親說過,做得不好會賠本。
“也沒有什么,就是想著你以后進鎮讀書花錢的地方多。這次分家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簡單,代價肯定不小。我就想用自己這點手藝給家里掙點銀錢,讓以后的日子寬裕一些。”
分家的事情還沒有提,但無疑是一場“腥風血雨”。
阿繡不清楚宋二才跟常氏如何打算,但若想宋家老倆口點頭,沒有好處根本不可能。
她開鋪子的想法不是一時興起,來這里之前就想好了。
宋添以后要走的是科舉之路,沒有豐厚的銀錢,無意中會浪費很多時光。
以后科考會花多少銀子宋添還想不到那么遠,不過這次分家,他倒有自己的看法。
“你在擔心分家的事?”
宋添趴在小書桌上問她。
阿繡點頭,這很重要。
“這事情你不用擔心了,爹會處理。”
“怎么處理?”阿繡有些好奇,“添哥,你說奶跟爺會不會要求分家不分錢,還是要讓大家每個月上交銀錢,供小輩上鎮讀書?”
如果分家鎮上的宋虹就斷了經濟來源,這種事情宋家老倆口決對不允許出現。
想順利分家,就必須解決宋虹讀書的問題。
可那根本就是個無底洞,而且大房又不止一個兒子。
阿繡有些愁,宋添聽完卻是輕笑了一聲:“來到這里的日子不長,你還挺了解爺跟奶的。不過這件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爹想分家,你以為他就是一時興起,毫無打算嗎?不存在的,他已經將你所提到的問題考慮進去了,而且找到了解決方法。”
宋二才能當上掌柜不單單是因為他的童生功名,宋添還小,談不上多了解父親,卻相信他可以將這件事情辦成。
“添哥,你知道是什么方法嗎?”
阿繡對這個家了解不多,但經宋添這么一提,她也明白了,宋二才有自己的成算。
宋添也不知道,搖頭道:“先睡吧,明天咱們就清楚了。”
“嗯。”
西廂這邊滅了燈。
后房,洪氏在燈下一邊數著銅板還在跟宋老爺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