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這邊的事耽擱太久,白術的任務量堆積成山,深刻地體會了一把“趕作業”的瘋狂。
廢寢忘食。
不眠不休。
三天后,即墨詔拿著參賽初稿找白術時,被她那一張慘白的臉嚇到,差點沒當場拿著初稿走人。
這天下午難得沒下雨,白術跟即墨詔約在校園湖邊的亭子里。她打著哈欠,單手支頤,半瞇著眼在電腦上瀏覽著即墨詔的初稿,時而腦袋往下一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讓即墨詔備受打擊。
“有那么無聊嗎?”即墨詔懨懨的,眉眼耷拉著。
“啊?”
聽到聲音,白術微微抬了下頭。
她瞧了眼即墨詔,“你這漫畫…”
“怎么?”
即墨詔認真聆聽。
“如果我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的話,肯定會因犯臉盲癥摔了電腦。”白術損人時夸了自己一把,在即墨詔抽著眉頭想罵人時,她抬起一根手指,敲了敲屏幕,“怎么每張臉都長得一個樣兒?”
“哪里一樣了,就這倆,一個長發,一個短發,胖瘦高矮都不一樣。”即墨詔據理力爭,同時打開了嘲諷技能,“你是過目不忘的臉盲吧?!”
“人的區別只有頭發和高矮胖瘦?”白術一語戳中要害。
即墨詔被她噎得死死的。
白術嘆了口氣,強撐著精神,將放腳邊的背包拎起來,拿出一個數位板跟電腦連接…
“你不是左撇子么?”
白術剛用右手拿起壓感筆,就被即墨詔察覺出端倪。
怔了下,白術看了眼握筆的手,無所謂道:“教你,右手就行了。”
她的右手局限于white的風格。
因為white的個人風格太強了,所以她不太常用。但是,即墨詔知道她披著white的皮,就沒必要遮掩了。
然而,即墨詔被她這話氣得半死。
偏偏白術這個氣人的,確實有真功夫在,右手一通操作,短時間內復原了即墨詔漫畫中的兩個角色。
畫完,白術睇了即墨詔一眼,“你的。”
即墨詔哼了聲。
隨后,白術把玩著筆,又在角色上隨意添了幾筆…即墨詔原本不屑一顧的神情,漸漸有了變化,轉眼就從松懈懶散變成嚴肅認真。
寥寥幾筆,角色活了。
一個眼神,一點特征,細節展現,令角色栩栩如生。
白術擱下筆,驀地一偏頭,看向湖邊路過的學生,說:“你看他們。”
“怎么?”
“看到了什么?”
隨意看了眼,即墨詔道:“人。”
“還有呢?”
“學生。男的,女的。”
白術給了他一個眼神,“繼續。”
觀察了片刻,即墨詔繼續道:“站在柳樹下那個女生,二十來歲,身材中等,長得一般,不太注重外在形象。正在打電話,應該遇到什么困難,愁眉苦臉的,情緒比較激動…”
即墨詔挑了幾個人來說。
“七七八八吧。”白術聽得犯困,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道,“人呢,當你處于上帝視角觀察的時候,就是一類一類的。你畫了個尖酸刻薄的母親,可并未每個尖酸刻薄的母親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即墨詔靜靜地看著她。
白術沒察覺到即墨詔眼神里的情緒,又說:“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當角色屬于‘一類’時,是沒有靈魂的。當創作者將角色視為一個有自己成長線和獨特經歷的、活生生的人時,他們才被賦予靈魂。”
“而,任何一個人的經歷和成長,都能從外在形象里窺知一二。”
“你觀察到他們的‘此刻’,但如果用心一點,可以看到他們的‘過去’甚至‘未來’。”
“比如打電話那個女生,她不是不注重外在形象,而是因為‘窮’,廉價衣服、素面朝天,她很精心地打理了頭發、指甲,穿著整潔。她或許家境不怎么樣。但是,她未來會有不錯的發展,她不自卑,不回避視線,性格倔強,眼里有光。”
白術慢條斯理地說到這里,驀地對上即墨詔打量的目光,微微擰眉,“…你什么眼神?”
“稀奇。”即墨詔長長吁了口氣。
“嗯?”
“你一直傲慢毒舌囂張,我以為你天生缺共情。”即墨詔琢磨了下,又說,“像那種用上帝視角俯視他人的自私無禮的混蛋。”
白術涼颼颼地掃著他,目光凌厲,寸寸割過去。
即墨詔輕咳一聲,“改觀了。”
“沒必要,”白術不疾不徐地說,“我就是那種不會跟人共情的混蛋。”
即墨詔眼睛微微一睜。
頗為訝然。
白術將數位板收起來,“你講故事的水平不錯,對人物稍作修飾就可以交稿了。”
從石凳上站起身,白術把背包扔到左肩上。
“你的作品準備好了嗎?”
即墨詔隨后站起來,將筆記本電腦合上,往自己包里放。
“…沒有。”一提到這個事,白術就腦闊疼。
她不想跟即墨詔聊這個。
抬腿就走。
即墨詔跟在白術身后,問她要不要吃零食,算是她幫忙的謝禮。然而,白術現在連吃零食的時間都沒了,壓根沒搭理他。
二人路過教學樓。
現在是午休時間,教學樓應該沒什么人,可是,現實是“人滿為患”,很多學生都圍聚在一樓公告欄前,熱鬧非凡。甚至有舉著手機拍攝的,手臂一個比一個伸得長。
白術狐疑地看了眼。
“你不知道么?”即墨詔淡淡看了眼,平靜地問了句。
“什么?”
“顧野的戰書啊。”即墨詔下頜線緊了緊,往公告欄看去,解釋道,“今早張貼在公告欄的,跟集訓營所有學生發出pk挑戰,用詞之難聽,差點將‘垃圾’兩個字往集訓營臉上摁了。”
“總之,用一張紙,跟集訓營為敵。他可以單挑、也可以1vn,最高人數為五個。上午pk了幾輪,保持著全勝紀錄。”說到這,即墨詔低罵一聲,“他虐人就算了,還挨個損人。夠欠的。”
“…哦。”
“對了,你知道他是電競選手嗎?”即墨詔問。
“知道。”
“他下戰書這個事,被直播出去了,又拍到了他的特寫照,被人認出來了。”即墨詔嘖了一聲,“好家伙,他在電競圈百萬女友粉組成了后援團,差點沒把漫畫no.1的服務器擠爆,只要顧野一pk,她們就進直播間支援。”
太不懂收斂了。
不過,就即墨詔補習完顧野在電競圈種種“令人發指”的行為后,即墨詔才后知后覺——
待在漫畫圈的顧野太低調了。
就跟轉性了一樣。
明明是一只殺傷力登頂的兇猛野獸,卻將獠牙爪子都收了起來,跟家養的寵物一樣,看著沒一點殺傷力。哪怕是唯一出格的“pk攢積分”,當時都沒有暴露身份,只在請假前無意“出彩”了一把。
“…百萬?”白術歪了下頭。
“是啊,”即墨詔補充道,“他網上粉絲千萬。”
白術眨眨眼,在即墨詔的“科普”下,才恍然意識到——顧野偶爾自戀的發言,其實說的是事實。
說到最后,即墨詔勸白術:“你最近少跟他接觸,最好別同框。他的女友粉一兩年沒見到他,跟瘋了似的,以后的直播鏡頭估計都要被扒個遍。要被她們知道你和他關系不錯,非得把你撕了不可。電競圈可比漫畫圈要瘋狂。”
“不會。”
白術抿唇,將帽檐微微下壓。
“什么不會?”即墨詔疑惑。
“不會見他。”
白術淡淡說著,攥著背帶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緩緩走向宿舍樓。
即墨詔愣在原地。
素來一意孤行的白術,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