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尚還念及曾經的同門之誼,雎略做出了妥協:“問完就走,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織影強自鎮定,口中說道:“天帝陛下有此雄心,織影也猜到幾分,不知天帝陛下是以何種理由離開天界,建立新天界?”
“你既想問個清楚明白,那本君便與你道個清楚明白。”雎略將雙手負于身后,踱至屏風跟前,他面帶沉色,言,“瑯亙泯滅神性,卻為一己私欲,與勾陳大帝、東君密謀殺害本君之恩師玄祖元君,無意之中為本君所察。
“為掩蓋此事真相,瑯亙多番借故打壓本君,甚至枉顧眾多無辜將士之性命,與魔界夜族聯盟挑起天冥兩界與魔界之間的紛爭,致使三界動蕩不安,生靈涂炭。如此不仁不義之徒,不配為一界之主。”
織影微訝,她知道自己那素未謀面的師尊早已身歸混沌,卻沒想到是這么個緣故,只是為一己私欲便謀害一個在神族中頗有威望的上神,實為不智,天帝瑯亙不該這么愚蠢。
她不禁問:“不知那一己私欲是何私欲?”
雎略答:“前任影部神女被瑯亙與東君設計致死,此事為本君恩師所知悉,因而被瑯亙滅口。”
此言一出,織影啞然。
早知他對似錦的不同,卻不想玄祖元君的死也與似錦有關系,這便解釋了為什么雎略明明關注著云族卻又不愿與云族有過多牽扯,可是為什么要教她劍術呢?
雎略淡淡瞥她一眼,冷聲道:“云族主神之位空虛多年,本君原想為云族培養一個能擔大任的主神來,卻未想你耽于兒女私情,如此不濟。”
曾經暗自守護的情愫一朝被揭穿,織影不由大感窘迫,臉漲得通紅,羞憤得無地自容。
耽誤兒女私情,如此不濟。
她從未想過自己在他看來竟是這樣的不堪,原來那一條神則竟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果然是她自作多情。
她漸漸笑了起來,腳下踉蹌著后退幾步,與面前一身干凈白衣的男子拉開距離,氤氳著霧氣的眸望著雎略,輕聲道:“抱歉,讓師兄失望了。師兄放棄了我不打緊,可為什么連帶著云族也一起放棄?”那也是似錦的族人啊!
“本君已派人遞去招安書,云族不愿歸順,本君亦不愿強求。”雎略忽略掉她對自己的稱謂,說道。
呵呵,與她半分關系都沒有呢…
“那么青冢呢?西北海上,師兄是為了對付故孟,才誤將青冢對準了我,對么?”
是不死心還是不甘,她辨不清楚,也沒有心思去辨個清楚,她只想問清這個困了她許久的問題。
雎略望著屏風上面濃墨重彩的大好山河,言:“青冢永遠不會誤傷。”
織影足下不穩,便要跌倒,后腦勺卻乍然吃痛,下意識扶住身后表面凹凸不平的事物,撐著身體不至于倒下。
永遠不會誤傷…所以那是故意的。
她過去總是安慰自己,他是情急之下偏了劍鋒,卻從未想過,沒有情,何來情急?既無情急,何來誤傷?
許是問心洞中的預知,令她對這些都有了準備,心中雖然有些痛楚,卻不至于失去理智,在他面前失態。
何況她早就做出了選擇,不是么。
過了一會兒,她完美地收起方才的軟弱,站穩了身軀,眸光澄澈而清明,仿若一彎涓涓流淌的山溪,臉上是真誠的笑容,她向雎略行了一禮,道:“多謝師兄讓我明白。”
她對自己的感情并沒有那么堅定,也沒有想象當中那么喜歡雎略,可以豁出性命去喜歡他,所以知曉天碑上有那么一條神則,她選擇將一切埋在心底,什么也不說。
而當她再問心洞里知道自己和雎略是那樣的未來,便在潛意識里放棄了曾經那段隱秘的守候,給了小金烏希望,也給自己一個希望,并理智地選擇以這種方式與雎略見面,為云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曾經的喜歡,還真是個活脫脫的笑話!在雎略眼中是一個笑話,在自己這里也是一個笑話!
她抬起頭來,拇指扣著小指,其余三指并攏豎立,鄭重其事,立下誓言:“天帝陛下,感謝您六百年來的教導之恩,織影修為淺薄,術法不濟,無以報答天帝陛下恩情,深覺歉意,如若有朝一日織影找到機會,定然拼死還報。”
雎略道:“你的話說完了?”
織影答:“是。”
“那便走吧!這一次,念在往日情分,本君便放過你,下一次,本君絕不容情!”便如當日不周山她落入海中那般,雎略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織影付之一笑,最后看一眼這個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遂從容地披上天幕遮,隱去形跡,灑然離去。
想必雎略暗中下了指令,她從九黎宮到新天界的邊界,這一行非常順利,沒有碰到任何結界阻礙,路上也沒有再遇見冰夷,應當是將她送到這里便回去向未艾交差了吧。
接著天幕遮的掩護,她一路前行,徑直來到北冥,她與小金烏約好碰面,然后一同橫渡北冥,去往若邪谷的地方。
不過她尚未等來小金烏,便遇到了麻煩。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鯤鵬一族世世代代居于北冥,也算是偏安一隅,以致但凡鯤鵬族人便都有些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便如三百年前小金烏燒了一只鯤鵬的長羽,其中固然有小金烏的不對,但也是這只鯤鵬自視甚高,揚言要以幾千里之長翼將天遮蔽,偏偏那時小金烏在北冥釣魚曬太陽,兩人便打了起來,就這樣,那只鯤鵬成了一只禿子…
這一次,她遇到的麻煩便是這只變成了禿子的鯤鵬。
也不知是不是這只鯤鵬沒了引以為傲的鵬羽,性子愈發狂躁暴戾了,偶然遇上立于云端的織影,便大喝一聲:“哪個族的?敢來我北冥的地界兒上撒野!”
剛剛經歷大起大伏的織影心靈有些脆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震得聳了聳肩,旋即恢復鎮定,看向那個挑釁的人。
撒野這個詞在北冥定義不一樣么?她只是在這里等人,怎么就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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