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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虛無縹緲夢兩場

熊貓書庫    何以酒歌兩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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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凌若反復思忖,周圍的景色陸續消退,逐漸又便會原本白茫茫的一片虛無。

  這是何意?

  如此場景,之前從未遇過。

  先前在山遠哥哥家的書苑看到過關于夢魂族的一些奇聞,凌若猜測出現此種狀況,十有八九是夢境之主所希冀之事達成所愿,夢境自動消失。

  可是,愿望為何?

  應該不只是激活玉靈,回想魂玉真實外貌。否則,早在孩童圍觀之時,夢境就該消失。

  那么,還有什么?

  發現契木不在,亦或察覺司大哥腰帶的葫蘆?

  而且究竟誰是夢境之主,連她也有些迷惑。

  究竟是她的玉靈,還是兒時的自己?

  尚有更奇怪的事,夢境消失意味著回溯結束。但是凌若的形體并未回歸現實,仍舊在虛無之中。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可能便是受到外界干擾,致使陷入混亂而被困其中。

  凌若的感知尚與外界相連,此刻靜謐無人來擾,甚至可以聽到夜雕的…鼾聲。

  而且,她此刻神思自由,絕非被困狀態。

  只有一個可能來解釋現在的狀況——夢,還未結束。

  如此之狀還是第一次碰到,她夢魂一族向來都是夢境的主導者,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夢境牽著鼻子走。

  繼來者則安之,姑且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蒼茫白色之中,只有一枚時而游走時而靜立的紫色圓點。

  四下探索一圈,并未有何發現,少女干脆盤坐在原地開始調息。

  與其焦急干等,不如養精蓄銳。

  要知道,相比與現實的冥島,夢境更讓她覺得溫馨。

  方才時不經意的回想到司家大哥,才借此進入預料之外的場景。

  如今,莫不是拼命回想契木哥哥,便會繼續出現相關夢境。

  想想,覺得自己是癡人說夢。

  縱使有,也是與山遠哥哥的居多。現實中本就與契木哥哥沒有太多交集,與他相關的夢只會少之又少。

  又是調息許久,睜眼一看,周圍仍舊蒼茫。

  夢中的時間流逝與冥島不同,以為是三五年間的場景,實則只有一瞬。

  若是耐不住性子可不行呢,凌若如此勸慰自己,說著便又闔上雙眼。

  但是,這一次卻有了變動,似乎有微風拂過面龐。

  清風徐來,不曾凜冽,而是柔和的暖意。凌若不由睜開雙眼,不知何時已經置身山巔。

  忽如其來的高差,讓她無法瞬間適應。

  少女緩緩起身,面朝山的另一側放眼望去,遠處連綿起伏的蒼山,深深淺淺的黛綠,棵棵松柏參天,郁郁蔥蔥長勢十分濃茂。

  時而飄過一團繚繞云霧,美不勝收。

  清雅,淡然,寧靜致遠。如此景觀,一看便知不屬于冥島。

  莫不是常世?

  正當此時,一位身著紅衣女子沖向山崖,不遠處黑衣男子疾步追來。

  在聽完兩人癡纏愛恨后,女子失足墜崖,男子面目凄清愴然。

  凌若負手站在二人之間,看過之后感到莫名。

  這…又是哪門子的夢境?

  或許在常世有過什么特殊經歷,如今的性格有許多改動。

  若是過去,她連看也不看,轉身走人。可如今,竟然耐著性子看完,而且心中竟然滿是吐槽。

  她猜測這個夢境應是與自己有莫大關聯,否則不會無端生出。

  可是實在想不起眼前的兩個人與自己有何關系。

  正當她如此作想,夢境重歸蒼白。

  “嗯,就這么結束了?”凌若不由自言自語,“似乎并未發現何種異常。”

  話音剛落,清風徐來,不曾凜冽,帶著幾分暖意。轉瞬間,眼前的蒼茫化為一片嵯峨黛綠。

  “這不是?”

  看著碎步疾走的紅衣女子,凌若頓悟,夢境再現,往復循環。

  頂著淡漠的臉,看了一遍又一遍,聽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覺這兩人與她有何關系。

  第一次因為夢境感到無奈,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夢中。

  凌若曾經試圖強行停止回溯,但是并沒有成功,這就讓她更加詫異。

  看來,如果不像上一場夢境那樣發覺異常,是不會停下的。

  待下一次微風習來時,凌若已經提前站在山崖邊等待。

  與其說是癡纏,不如說中間有何誤會。

  “是我做的不對,別埋怨我…”男子在一旁苦苦哀求,如怨如訴,盡是悲戚與隱忍。

  然而,看到黑衣男子疾步追來,女子卻下意識的步步后退。從她的眼神中,感到了倉皇與疑惑。

  而后,男子情緒愈漸激烈,甚至上手抓住女子的,“是我不好,凌若,你不要再離開我!”

  聞言,臉色無法再保持冷漠,而是巨大的疑惑。

  “哈?”

  夢魂族入夢之時有一大禁忌,不可擅自影響夢境主人的舉動。

  凌若這一聲疑問,讓身在情景之中的兩人停下了原有動作,皆是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有隱身符加成,本是不會影響太大。

  可是,符咒時效已至,身著絳紫留仙裙的凌若徹底顯形在二人面前。

  現在,三人皆不知是何狀況。尤其是這位黑衣男子,在他面前的,是兩名長相全然相同的女子。一襲鮮紅似火的紅衣,一襲妖冶鬼魅的紫裙。

  而且,她們都叫——凌若。

  “這?”

  “嗯…”

  紅衣女子滿是疑惑,對面另一位的容貌,與她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下。

  而紫裙凌若卻不以為然,畢竟回溯自己的夢,撞到本人也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這位“凌若”與方才兒時的小凌若像是兩個人,似乎根本沒有身為夢魂之主的覺悟,只是怔怔的看著她。

  “凌若,是你嗎?”

  正在思考之時,忽聞有人呼喊。想也沒想,便應了回去。

  不料,男子的腳尖轉了方向,“原來,你才是。”

  “哎?”

  “嗯?”

  兩人皆是發出疑問。

  “等等。”

  看著正欲轉身走向她的黑衣男子,凌若先行喊停。

  即便只是夢境,她也不想因為一些莫名言語導致“另一個自己”無數次失足墜崖。

  “閣下是誰,為何尋我,請把各種緣由說明。”

  “你,失憶了?”

  聞言,凌若點頭,“是,既然身形暴露,也不愿扯謊隱瞞。”

  “所以,與我的一切都不記得?”

  “是,一切,都不記得。”

  見少女回的冷靜,知曉絕無玩笑之意。

  “我是在你的夢中。”

  “是。”

  “也是在我的夢中。”

  “哎?”

  見狀,男子忽然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凄涼,卻不似方才那般悲愴。

  大約過了幾瞬,男子調整情緒,“有勞姑娘伸出手來。”

  聞言,凌若感到莫名,但還是照做。

  雖然對方的要求粗魯又無禮,但是為了盡快找尋當前夢境的線索,唯有順其心意或許才能終結無限循環。

  纖纖玉手,指若青蔥。

  “果然不在。”

  “不知閣下何意?”

  “夫人。”對方一改方才語氣,竟是雙目含情的看著她道,“為夫多日尋你不見,竟是在別處以身犯險,真是讓人操掛心。”

  莫名熟稔的語氣,以及…莫名其妙的稱謂,讓凌若羞紅了臉。

  “閣下莫要胡說,小女子尚未婚配。”

  “呵,是嗎?”

  對方勾起薄唇,露出壞壞的笑容。

  明明是同一副皮囊,現在的他卻是桀驁不馴,放蕩不羈。英氣的眉宇下隱藏著陰鷙,與方才的那名男子判若兩人。

  少女不知此言何意,只覺被人輕浮,可是不知為何又生不起氣來,總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被對方拿捏的死死的。

  不多時,手指忽然一緊,凌若低頭查看。

  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指上多了一枚黑色的玉指環。

  “不要再弄丟,為夫會不開心。”一邊說著,還不忘朝著她眨了眼。

  嘶,莫名惡寒,卻不能說出口。而且,站在一旁發證的紅衣凌若怎么辦?

  不論過往記憶為何,由于她的疏漏顯形,打破了夢境原有的發展。

  現在,或多或少感到懊惱。

  所幸,她悔的只是自己的夢…

  正當此時,周圍景色再次消退。

  凌若的面色無法如常,云眉擰做一團。若是不能發現其中玄機,怕是又要往復循環。

  且不提還要看著紅衣凌若再墜崖幾次,她著實應付不來方才那位邪里邪氣的黑衣男子。

  然而,又等了許久,蒼茫猶在,先前的山崖沒有再出現。

  現在的狀態,莫非是成功了?

  可是,除卻方才因為不慎顯露身形而被男子逗弄外,似乎沒有其他訊息。

  凌若如今之心境,便猶如這四周蒼茫白色一般,莫名、無知又迷茫。

  這是,手指傳來一股焦灼刺痛。少女輕聲痛吟,舉起手端詳,原來是一枚墨玉指環套在食指。

  夢境的線索,竟然是它。

  少女閉目凝神,眼前的一切化作虛無,唯有那枚指環,從黑色墨玉變為縈繞流轉的魔氣。

  魔族?凌若的心,忽然跳快一拍。

  忽然想起在回溯夢境之前,夜雕曾與她提及的魔界小子。字里行間表達的意味,都能猜想與那人關系匪淺。

  就在不久前,她還不懂。方才與那人“正面交鋒”后…

  唔,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好生思量墨玉指環存在的意義。

  不過是閉目間隙,腦海中便浮現出從相識到相知再到…表露心意。

  種種畫面,躍然而出。

  “羅…師侄。”

  脫口而出的稱謂,以及難掩的清淡笑意。

  記憶的再融,讓她重新經歷當時每一處情緒。時哭時笑,時蠢時瘋。

  溪邊戳魚的場景,從房頂摔下的畫面,一起看星星的夜晚,被抱在懷中的溫暖…一切的一切猶如走馬觀花,歷歷在目。

  竟是不知回夢術法可看到夢境中的夢境。

  凌若感慨,“原來,我真的不會喝酒還偏偏喝酒。”

  緩緩睜開雙眸,唇角殘留著淺淡笑意。

  這枚指環的含義,在常世時尚且不知,可是繼承冥島記憶的她卻是清楚得很。

  對魔族而言,遞出指環意味著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連命都敢交付的感情,自然是最純摯的愛了。

  原來,羅肆至早就向她表露心意,只是那時的自己太遲鈍,什么都不知。

  除此之外,在過往的畫面中,凌若還看到許多同行之人。

  真是一場漫長的夢,一個奇異的常世之行。

  凌若在一旁兀自感慨,不由想起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記起當初的迷茫與無助。

  險些成為水禾村深林外的豺狼的腹中餐,英姿不凡的道兄從天而降。

  在那之后,從記憶最初始的水禾村,來到煙火氣十足的海寧縣。

  那真是個奇特的地方,在那里遇到太多太多的人。

  王府何氏,糧店老板,蹲在石橋廣場的吟兒,以及…小雪!

  小雪?!她怎么會遺忘最重要的貓兒!

  當晚,險些被當成碗精的虛無靈體,莫名認了主。現在看過去,笑言小雪真傻,忽悠忽悠就被騙。

  可是,這是她們彼此之間的緣分。

  即便沒有這一出,也會以另一種形式相見。

  說著,凌若將手放在腰間魂玉之上,“小雪,早點醒來。”

  沒想到過去總是纏繞她、折磨她的夢,竟成為這次突破記憶屏障的關鍵。

  從記起羅肆至、小雪、道兄過后,腦海中陸續閃爍著其它熟悉的面容。

  雨天,落葉,白傘,供臺旁。

  一襲明亮黃衣救起倒在血泊中的少女。那幾近垂地的長須,正是無聲寵愛著她的師父。

  記得師侄曾問她為何穿紅衣?當然是因為總是遍體鱗傷、鮮血汩汩,也不會染臟白衣。

  還有供臺旁的小小泥塑,決不能忘。在遇到小老頭之前,海寧縣這位城隍爺可是沒少叫她絕學,感知之法、意念傳送…雖未拜師,在她心中算是云中子之外的第二位師父了。

  而后又遇到過許多人,八神肆館的刀疤臉,紫陽仙府的玉郎君。

  原來,夜雕隨口點到的人,全在她的生命中占據要位。

  很慶幸,她如今想起來了。

  笑過后又有些遺憾,因為這些人,不知今生是否還能有緣相見。

  凌若可以活許久,可是其他人呢…

  當記憶回放到塘溪縣時,少女恍然大悟。原來在常世的這幾載一直追查的是殺伐之氣與死尸。

  關于殺伐之氣,乃是內心深處的黑暗滋生,實屬人族特有。

  想到這里,心中一陣慌亂。似乎在不久之前,她曾近距離接觸。

  夢境的力量有限,她尚未恢復所有記憶。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最近一次接觸殺伐之氣,是在冥島。

  原本,她是不信冥島會有此種氣息,可是如今記憶都被剝取,也沒什么不可能。

  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仿佛只有一層窗紙之隔。

  可是不知為何,距離想起所有事情,總是差點什么。

  而最最核心的內容,顯然是前一夜的經歷。

  凌若猜想,前一夜的經歷,必然與殺伐之氣有關。

  可惡,究竟是什么在限制她?少女眉間額花再次放出妖冶光芒,似乎想要沖破什么。

  周圍發出“噼啪——噼啪”的破裂聲。與其說是被消除記憶,不如說凌若此刻是被困在罩子里。

  結界壁?

  或許對方禁錮特定記憶,只要凌若去想,便會生出一道高墻阻礙思考。

  正是因此,才會感到頭痛欲裂。

  這種感覺好熟悉,罩子猶如一個結實的壁墻。唯有徹底打破,才有可能記起所有。

  再厲害的禁錮之法也有時間和范圍的限制,縱使對方能力通天,也不可能一直控制她。

  此時的凌若,滿是驚喜,卻又心驚肉跳。因為她碰觸的,是關聯整個冥島的秘密,藏在最深層的黑暗。

  “噼啪——噼啪”

  又是幾聲劈裂,不知這場戰斗會堅持多久,但是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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