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依蓮望著鏡中的自己,補品吃得再多,保養品再昂貴,卻依然擋不住元氣漸逝的滄桑。
她老了。
至少,比起孟清雨這樣年輕的女子,真的老了。
因為她老了,所以他開始中意外面年輕貌美的女人了?
呵呵…
她明明在笑,可她分明看到自己心里在滴血。
好恨,好不甘心。
她咬著牙,很用力,咯咯地響著。
她不停地壓抑住自己憤怒的情緒。
呼吸,深呼吸。
一次,兩次…
沒有任何的實際證據,她要忍,必須要忍。
終于平靜下來。
她昂著頭走出去。
葉國禮已經換好外出衣物,正在往脖子上系領帶。
“我幫你。”她笑著走過去,體貼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領帶,熟練地系起來。
兩人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他們好像很久沒有這么親近了。
以前,葉國禮很討厭系領帶,覺得束縛,不舒服。
但是很多應酬場合,他必須穿著正式出席。
每次,都是她細心地幫他系好,兩人才一起出門。
后來,他慢慢地習慣了,也慢慢地學會自己系,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項工作她做得越來越少。
現在再做同樣熟悉的事情,感覺卻變了。
忽地,他耳朵下方一抹細小得幾不可見的紅痕映入眼底,像把鋒利的刀直直地刺進她心臟。
“這里,怎么了?”
一只保養良好的手撫上他那道紅痕。
聞言,葉國禮心跳有一瞬間的失序,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可能剛才洗澡時,指甲不小心刮到的。”他回應得很自在。
“是嗎?”羅依蓮干笑了兩聲,“下次小心點。”
“你忽然過來,有什么事嗎?”
葉國禮理了理衣袖。
“璃兒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樣都得過來看看她。”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事,葉國禮的氣又上來了。
“沒事自己搞出那么多事?你過來正好講講她,沒那本事讓她以后做事別老是想耍小心機。”
“葉國禮,璃兒是你女兒,你現在不幫她,反而將責任丟給她?你那個葉臻算什么?”
“你有完沒完?”
“沒有,我就要好好跟你算清楚。”
本來兩人的氣氛,還算是平靜的。
但一扯出這件事后,夫妻倆的戰爭又開始了。
最后的結局就是,葉國禮以還有公事要談,直接甩門而去。
羅依蓮悶了一肚子氣,無處可發,又去女兒房間,再次詢問被取消錄取的始末后,對葉臻的怨恨更是累積到了一個新高度。
上午九點,中環某大廈。
葉臻一下車就看到陶熙環靠在柱子邊,明顯是在等她。
看到她時,他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同她擺了擺手:“早晨,葉小姐。”
“陶生,我想我昨天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
陶熙環聳了聳肩膀,從牛仔褲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u盤遞到她面前。
葉臻沒接。
“這件事我真的幫不了你。”
她再次申明。
江海集團的事情,她不想卷進去。
“葉小姐,不要這么著急拒絕。”陶熙環笑了下,“回去先看看里面的內容再好好考慮也不遲。”
說著,硬是將u盤塞到她手里然后轉身而去。
葉臻回到辦公室打開筆電,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將u盤插了進去。
“嗡嗡嗡…”
置于桌面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陸懷遠。
“早晨,陸生。”
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打開唯一的文件夾。
“早晨。到公司了?”
“嗯。剛到。你呢,吃過早餐嗎?”
“剛運動回來。”
電話彼端的陸懷遠此時正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毛巾擦汗。
“昨晚睡得很晚?”
剛才她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說剛起來正要去運動。
這與他平時的作息不太一樣,只能說他昨晚加班很晚很晚才會這樣。
“還好。媽中午會到,讓她去公司找你,工作上的事情你先放一放。”
陸懷遠在那邊細心交待著,葉臻一邊說好一邊打開文件,上面的內容與圖片讓她眉頭輕蹙了一下,滑動鼠標繼續往下。
“臻臻?”
陸懷遠見她久不應聲,疑惑地開口。
葉臻回過神:“啊,我正在看份資料。”
“什么資料這么重要?”陸懷遠語調抬高了一分。
“嗯…”葉臻想了想,還是沒隱瞞,“剛才陶熙環給了我一份資料…”
資料內容是關于羅依蓮與t國某間孤兒院長達數年的往來消息與圖片,這間孤兒院的孩子滿十八歲之后就會離開,或升學或就業。升學的孩子不多,大多就是出去工作,而羅依蓮在這幾年,曾經安排過上百個孩子的工作,少部分在本國,大部分都是去了邊境某家有名的藥物研究基地的工廠,進去之后,基本上聯系不上那些孩子。
他懷疑,那家研究基地可能與黑市人體器官買賣有關系。
那份資料到此截然而止,末尾,陶生留了下一句話——
“想要知道更詳細資料,我們再合作一次。”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合作。
但是羅依蓮與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件扯上關系,還是讓葉臻很是震驚。
羅依蓮一向不是什么好人,葉臻知道。
但她沒想到,事情會牽扯出這么多。
國與t國邊境那家研究基地,葉氏有參股其中,葉臻知道的。
那父親,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羅依蓮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涉及這些事,為了利益還是其它的?
而陸懷遠聽完葉臻所說之事后,沉默了一下。
“陸生,你覺得羅依蓮會同器官買賣有關系嗎?”
“這件事,我會讓人再深入調查。再沒有任何實際證據之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至于陶熙環那邊…”陸懷遠頓了下,他沒想到陶熙環倒是有幾分能耐,能查到這么多,但更深入的東西,以他個人的能力也是沒辦法再挖出什么更有價值的東西。所以,他并不擔心。
“不必理會他。”
“嗯,我知道啦。”
葉臻對陸懷遠是百分百的信任的,既然他說了交給他去查,她聽他的便是。
雖然心里的震撼極大,但葉臻還是努力將這件事暫時放下來,全身心融入工作之中。
安李瑩過來的時候,她正與邵百川他們在會議室里討論新的投標方案,聽聞秘書過來稱她在陸懷遠的辦公室等候時,她有些糾結,因為正討論到關鍵的投標價格,她想留下來聽聽各方的意見與建議,可又怕晾安女士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等她太失禮,更怕安女士會不高興。
然而——
“等會我讓秘書把會議記錄發給你,過去吧。”
邵百川建議道。
他與安女士的交往不算多,但也算是了解她一些脾性。
一旦發脾氣起來,還真是不好伺候。
投標價格還是在猜測與探討階段,最后還是要等陸懷遠做最后的定奪。
他知葉臻的努力,想要更快地熟悉業務,他欣賞她認真的態度,也理解她不得為之的難處。
工作很重要,但家庭同樣重要的。
最后,葉臻同與會的相關人員說了聲抱歉后,離開會議室。
不料,事情又有反轉。
安女士一個人悠然自得地磨咖啡豆,看到她進來后,先是問她工作習不習慣,再問她手頭上還有沒有事情未做完。
知她會議未結束,她揮了揮手——
“年輕人喜歡工作那便工作去,我在這里煮咖啡,等會嘗嘗我手藝。”她笑咪咪地揮手讓她回會議室。
于是,葉臻在驚訝之后,朝安女士甜甜地笑著:“ss安,會議結束后我馬上回來。”
等會議真正結束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安女士差秘書過來讓葉臻及邵百川一起到陸懷遠辦公室用餐。
沒料到,辦公室里不止安女士一人,安琪也在。
看到與邵百川與她一同出現在門口,安琪只對葉臻招呼——
“就等你了,表嫂。”
“安琪,你去伺候你老公,我跟臻臻邊吃邊聊。”安李瑩女士推推安琪,示意她起身。
安琪:“安女士,你這是過河拆橋。”
她一個人呆在辦公室無聊,就打電話讓她過來陪伴。
現在葉臻回來了,她就要把她踢開,還踢給那個衣冠禽獸?
想都別想。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邊呆著。”
她起身,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面,雙手環胸,一副天塌下來也不走的架式。
“葉臻,過來喝湯。”安李瑩知曉安琪的性子,懶得理會她,轉而朝依然站在門口的邵百川招手道:“百川,把你老婆領走。”
邵百川在心里嘆氣。
“ss安,抱歉,我還有個緊急會議馬上要開始,今天就不能陪你們用餐了。晚餐我做東,給各位女士道歉。”
“好啊。”安女士應得極快,“聽說你廚藝很不錯,一直沒機會試試。晚上看你了。”
“好。你們慢用。”
邵百川離開前,還有禮地關上門。
“安女士,你到底欲意何為?”安琪表示很頭疼。
她跟衣冠禽獸約了晚餐,代表她還得陪同。
真的,好煩啊!
有安女士出現的地方,就沒有她安琪的安生之處。
啊啊啊!
“呵呵,還不是你媽讓我多多關心你跟百川,你真當我愛管閑事?”安李瑩笑兩聲,起身將葉臻拉到身邊坐下來:“來來來,嘗嘗這竹絲雞湯,很鮮的…”
“ss安,辛苦您啦。”
“呵呵,還叫ss安?”
葉臻:“…”
ss安這是讓她改口了,是不是太快了?
“還不叫‘媽’?”安女士笑吟吟地看著葉臻,眼底透著一股溫柔,還有一種叫慈愛的東西在里面。
她就這么看著她,似乎她不叫一聲‘媽’,她便不罷休。
“媽…”
葉臻喉嚨動了動,叫了出來,只是一個字而已,卻是甜柔婉轉。
她叫的是安李瑩,她叫的也是自己的媽媽。
“這才乖嘛,來來來,吃東西,吃東西。”
“媽,一起吃呀。”
“好啊。”
這對新的婆媳組合開開心心地用餐,一邊的安琪覺得自己很多余,完全插不上話。
“ss安,葉臻,我跟朋友約了逛街,你們慢吃,我走先了。”
她決定走人,在離開之前,安李瑩還在身后嚷著:“晚上百川要親自下廚,別忘了。”
啊啊啊!
安琪好想抓狂!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拒絕今晚的晚餐。
問了外面的秘書邵百川在這邊的辦公室后,她踩著高跟鞋過去。
誰知,他不在。
他辦公室外面一名職員告訴她,他回投行那邊了,下午不再回這邊。
混蛋!
安琪知他另一個辦公室在哪里,憋著一口氣直接殺過去。
某大廈,28樓辦公室。
邵百川正在與人通話,面前還擺著一份只吃了幾口的午餐。
辦公室門敲響了兩下,秘書進來。
“邵生,您的私人帳單。”
“麻煩你了,謝謝。”
坐在辦公室單人真皮沙發上的另一名女子站起來,替他接過信封。
“不客氣馮小姐”秘書將信件將給馮若飛,“對了,剛才銀行來電,說邵生的附卡額度不夠,要不要再增加?”
“行,等會我轉告他。”
“麻煩馮小姐。我先下去了,有事吩咐我。”
秘書離開后,馮若飛走進來將手上的信件放到他桌上,邵百川正好結束電話。
“不好意思,真的是太忙了。”
他站起來。
“行了,我們之間不必這么客套,吃東西吧。”
馮若飛拉開面前的椅子坐下來。
邵百川也不客氣,開始用餐。
但是,男人手指上卡著的婚戒卻讓馮若飛看得很不舒服,她干脆移開視線。
“剛才秘書說你的附卡額度要不要增加?”
馮若飛道。
嘴里輕松,心里卻好奇不已。
邵百川并不是個花費無度的男人,或者可以這么說,除了生活必須,他根本沒時間去做別的花費。
工作,工作,還是工作。
而他那位妻子,似乎從來沒有刷過他的卡,那他的附卡給了誰?
還能刷到額度不足?
聞言,正在用餐的邵百川動作停下來,眉毛微蹙,拿過放在一邊的信封拆開。
掃了一眼私人帳單后,他搖頭笑了笑。
上次他拿了兩張信用卡給安琪,一張是以她名義辦的,另一張是他的附卡。
以她名義辦那張,并沒有上限額度,但他的附卡是很久以前就辦的,他開始給她,她不要,后來他也沒用過,也就忘了增加額度。
沒想到她不僅刷那張她自己的,還用了這張副卡。
而且,這女人血拼的程度還真是厲害。
“我看看,你都買了些什么?”
馮若飛見他笑,伸手將他手中拿著的帳單取了過來,然后瞪大眼睛。
一長串的賬單中,全都是個人消費,支出的每一筆金額都能抵她半年以上的收入,而且有兩單甚稱之為天價了——
“你買樓做什么?”
“還有,買車?買兩架?”
“是安琪買的。”
邵百川語氣有些無奈,無奈之中卻似乎帶著一抹幾不可聞的縱容,但是,馮若飛的心思全在帳單上沒聽出來。
“那位大小姐發什么瘋?之前不是不屑用你的卡?現在刷得這么爽快?真當你是印鈔機啊?你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唉,你不打算好好管管她的手?”
馮若飛一臉的氣憤與不贊同。
“可能她最近心情不大好。隨她吧。”邵百川倒是覺得無所謂。
她現在住的半山別墅,當年是陸懷遠一起買下的,他沒出半毛錢。
而他現在住的公寓是租的,安琪在這邊買樓也無可厚非。
她的車子前陣子進了修理廠,現在還沒弄好,買兩輛車輪著開也沒什么,至于其它的消費,那是她日常習慣,他能供得起這樣的生活,也沒什么好說的。
“呵呵,隨她?小心哪天刷到你破產!”
“沒這么嚴重。”
“哎,你們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她主動跟你示好了?”馮若飛瞇了瞇眼。
邵百川還未來得及回應,辦公室門就被人踢開了,隨即一記嬌中帶怒的聲音傳了進來——
“邵百川…”
是安琪,身后還跟著一臉緊張的秘書——
“這位小姐,你不能這么無理地闖入邵生辦公室…”
“這是我太太,你先下去吧。”
邵百川朝秘書揮了揮手。
“抱歉,邵太。”
秘書一臉震驚。
邵生已婚是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但是邵太從未到公司來找過邵生,所以,她根本認不出來。
但她沒想到,邵太竟然是位時髦脾氣又極大的千金小姐。
而邵生辦公室里面的那位馮小姐,倒是經常來這邊找邵生,據說是邵生的紅顏知已。
有錢有勢有能力還有顏值的男人,哪個沒有女人主動送上門呢?
如今這架式,頗有大老婆上門抓奸的架式。
不過,那是邵生的私人事情,她再好奇也不敢留下來聽八卦。
“我有話跟你說。”她直接了當地跟邵百川道。
安琪知道馮若飛,也知道她跟邵百川關系好,兩人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馬了,小學,中學,大學,都一起上的。
而且,這位馮小姐喜歡這個衣冠禽獸!
呵呵!當初在他們的婚禮上看她的眼神像是她安琪搶了她的男人一樣。
“進來坐。”邵百川語氣溫和道,“要喝什么?”
“不用。”安琪拒絕了,轉身看向馮若飛:“讓她走。”
馮若飛正打算跟她招呼,沒想到這位大小姐一點面子也不給,當場,她臉色也不好看了。
她是比不上安大小姐的家世背影,但這些年她也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闖出一片天地,很多商場上的大佬見到她,都會有禮地招呼她一聲:“馮小姐。”
這位大小姐一進門就這樣對她,真是落她面子。
“安小姐,我好像沒得罪你吧?”她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我現在要跟他談家事,你確定要在這里聽?”安琪雙手環胸回視著馮若飛。
“若飛,我跟安琪談談。”邵百川站到二人中間。
他這么說,就是讓她馮若飛先走了。
她明白,只是心里很不舒服。
只是再不舒服,這里也不是個當場鬧翻臉的地方。
“好,再聯系。”
馮若飛轉身拿起自己的包離開,安琪沒再多看她一眼。
“過來找我什么事?”
辦公室的門關上后,邵百川低聲問道。
他靠得太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這股味道,她在十幾年前就聞到過。
而且這么多年來,一直從未改變。
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邵百川想要跟上,她伸出手喝住他:“不許再靠過來。”
邵百川聽話地停在原地。
“找我什么事,你說。”
“今晚你加班到半夜。”
“我今晚沒班加。”
就算有,也得往后推。
“我說有就有,反正不許你回去做晚餐給她們吃。”
“安琪,怎么樣安女士都是你姑媽…”
“我不管,反正說你加班就加班。我走了。”
說著,轉身就走。
豈料,剛轉身,手臂就被人從身后捉住:“安琪…”
“邵百川,你這個禽獸,放開你的臟手。”安琪尖叫著用手袋拍他手,“再不放開,我要告你騷擾了!”
她是他老婆,他不過是拉了下她的手就要告他騷擾?
若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他真是想好好教教她,什么才叫騷擾。
無奈,邵百川放開她的手,安琪像躲瘟疫一樣跳開。
看得他心里真是一陣窩火。
這女人,他真的是縱容她太久了。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買。”他神情淡淡道。
安琪氣炸了。
“都說了你晚上要加班,沒時間。”
邵百川聳聳肩:“你不是我的oss,就算是我的oss,也不會干涉我是否留在公司加班。”
這么說,他是一定回去做一頓飯,然后讓她繼續做陪了?
安琪覺得沒法跟他溝通了,氣呼呼地丟下一句:“反正我不回去。”
門甩上之前,身后傳來他悠悠的聲音:“你自己跟安女士交待。”
這個禽獸竟敢威脅她?
安琪用盡全身的力氣甩上門,那聲響,震驚到外面所有人,這會兒全都朝她看了過來。
邵太發這么大火,這是火山要爆發的節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