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袋君惠一下接收到太多信息,整個人都在發懵。
杜林標姿態放松的坐在椅子上,風衣垂下來,口袋的部分正好落在椅面。
島袋君惠無意間往那邊一瞥,感覺衣服里凸起的形狀不太對,她盯著看了一會兒,漸漸反應過來了,那好像是…槍?
…這個人竟然是認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后,島袋君惠聽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她并不是變態,沒法在殺人的過程中得到快樂,想親自動手,也只是因為不想看那三個嬉笑著燒死她母親的人逍遙法外。
如果真的有人能殺掉那三個人,不用她動手,那她…
人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島袋君惠想立刻答應下來。
但她的良心又告訴她,不能讓其他人替自己承擔殺業。
不過很快,島袋君惠發現自己想多了選擇權根本不在她手里。
黑衣男人雖然在句末加了“吧”,裝模作樣的征詢了意見。但目前看來,那純粹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根本不是在問她“好不好”,而是在通知她“成交”。
“聽說為了保持神力,每年的箭都要現做。給你們一點時間準備就十二點吧,十二點之前把箭放在這里。”杜林標屈指在書桌上敲了敲,示意位置,“我會來取。”
“…”島袋君惠有一種被強買強賣的感覺。
現在,她面臨的問題并非“要不要請這個人幫忙殺人”,而是“是吃霸王餐還是老實把箭交出去”。
肯定不可能選吃霸王餐。這樣的人,殺她也不會猶豫太久吧…
島袋君惠用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幅度點了一下頭。
杜林標看了看她的表情,體貼的說:“不用擔心,死的人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只是被我們闖進房間亂翻一通,然后被威脅交出幾只箭而已,而且你還阻攔過我殺人,你盡力了。”
“…”島袋君惠呆呆點頭,很想問他給別人摘鍋的手法為什么這么熟練,但又不敢…
最后只好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怔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黑衣人剛才嫌箭少,她趕忙追問:“對了,您需要幾支箭?”
“16支。”杜林標說完想了想,“20支也行,湊個整。”
“???”島袋君惠以為自己聽錯了。
難不成這兩個人其實是…
黑市販子?
“這座雕像是用來紀念人魚的。”看得出來,鬼確實很喜歡這座島,一路上幾乎成了白石的導游。
白石正踩著崖邊凸起的落石往下跳,這對貓來說不算太難,它抽空順著鬼的指向往下看了一眼,發現山下面,人魚雕像背部有一道不太明顯的裂縫。
聽說這里離頒發儒良之箭的地點很近,要是把雕像弄松,有些特定的倒霉蛋說不定會被落石砸中。又因為落石是人魚雕像的一部分,對應了人魚的詛咒,導致她其他兩個同伴也方寸大亂,而人一亂,就容易出事…
鬼并不知道旁邊的貓在想什么。
她很天真的飄到旁邊,從清澈的瀑布里穿過去又穿回來:“這處瀑布也是不錯的景點,可惜最近沒下雨…雨后的瀑布才好看,水量大,還能看到彩虹。”
白石點了點頭,懂了,雨后下游水位暴漲,失足溺死也很正常。
就這么一路到了神社,白石發現這座島的可用地點,其實比自己想的還多。
神社的大門關著,看上去已經閉門謝客。
白石翻墻進去,在房屋里轉了一圈才找到人。
不知道為什么,島袋君惠正在對著鏡子拔頭發,拔一根她就輕聲嘶一口氣對頭發生長情況良好的人來說,硬要往下拔其實挺疼的。
很快,旁邊桌上就多了一小把。
島袋君惠揉了揉飽受折磨的頭皮,把頭發浸入化學藥劑中讓它們褪色,最后呈現老人頭發一樣的銀白。
白石猜到她是在制作命樣之箭,但是做這么多干什么?
難道是怕裝成命樣以后不好動手,提前給自己備好?還挺深謀遠慮…
島袋君惠專心處理箭和頭發,沒發現有一只貓溜進了屋子。
白石在她背對著的地方取出黃泉燭,往上頭扔了一塊回憶碎片。
如果鬼真能說服她女兒,自己一定能省好多腦細胞,也能少跑很多腿,這島看上去小,但跑起來其實也挺大的…白石對兩種結果都能接受,此時心態平和。
島袋君惠一抬眼,從鏡子里看到背后的女人時,差點以為自己壓力太大,出了幻覺。
直到那雙冰涼的手從后面抱住她,她才發現這竟然真的是她媽。
島袋君惠摸著那遠低于常人的體溫,世界觀逐漸破碎,聲音都有點發抖:“媽,你…你變成人魚了?!”
“…傻孩子,世界上沒有人魚。”直子想給女兒灌輸一點科學的世界觀。
但后面貓爪噠噠拍了兩下柜子,她這才記起來時間緊迫,開始說正事,勸女兒放下仇恨,不要因此毀掉自己的生活年輕漂亮的女孩只能扮成蒼老的“命樣”在人前現身,怎么想都是一起悲劇。
而且,連她都已經不怪那三個放火的人了,w女兒更沒有必要因此被仇恨困住:“她們一定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以后都會改正,變成善良的好孩子。”同在一座島上,同齡的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
島袋君惠聽到后面,原本勾著的唇角抿成一條直線:“良心只該捧給善良的人,那些黑心腸…她們不配。”
看到直子面露焦急,從下往上似乎在逐漸發虛,看上去撐不了太久后,島袋君惠嘆了一口氣,妥協道:“好啦,這次我聽你的,好好扮演命樣,不會去殺人。”只會做一捆箭放到書桌上…
小時候孩子容易被家長哄騙,長大以后卻經常會反過來。
直子本來就覺得自己女兒哪哪都好,絕對不會殺人,也不會撒謊,現在聽到她這么說,更放心了。
冰冷的人很快欣慰的消失。
島袋君惠看不到飄在旁邊的慈愛魂魄,她看了看周圍,輕聲喊了一句:“媽媽?”
沒有任何回音,她想,那個為島嶼獻出一生的女人,應該已經安心往生去了。
島袋君惠坐在書桌前,覺得此處應該感傷。
但她看了看表,再看看造箭的進度,悲傷的發現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只好一邊感傷,一邊腳踏實地的繼續做箭。
直子信了島袋君惠的話,但白石沒信。
首先這對話既視感非常強,白石聽到的時候,腦中自動浮現出家長說“熬夜不好你趕緊睡”孩子答“好吧聽你的我十點就睡”然后一直玩到早上十點的場面。
另外,任務并沒有顯示完成。
島袋君惠的殺意還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