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財富之眼”總部大樓的會議室內。
氣場壓抑，空氣凝重，就連墻壁上鯨油蠟燭的燭火都顯得分外黯淡。
“投票表決吧！”
主席威廉姆·奧蘭治低沉的聲音，在寬敞的會議室中不斷回蕩。
然而。
在座的每一位弗里西亞人都非常清楚，信用對自己、對各大機構甚至是對整個初生的“低地共和國”擁有何等重要的意義。
過去百余年時間中，弗里西亞王國商貿繁榮、海運發達的背后，靠得正是弗里西亞商人塑造的如金子般寶貴的可靠形象啊！
這一切都源于大航海時代之前的一個真實故事。
一位名叫巴倫支的弗里西亞船長和17名水手，駕駛搭載著委托人貨物的商船，被冰封的海面困在北方冰島國家的某座海島上。
孤立無援地等待了整整八個月時間。
在此期間。
他們拆掉了船上的甲板做燃料，以便在零下40度的嚴寒中維持體溫，他們靠打獵來獲取勉強維持生存的皮毛和食物。
就在這樣惡劣無比的險境中，他們中有8個人陸續死去了。
但這些弗里西亞人卻做了一件令外人難以想象的事情，絲毫未動客人委托給他們的那些貨物，即使這些貨物中就有可以挽救他們生命的衣物和藥品！
冬去春來，幸存的船員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把貨物完好無損地帶到目的地，送到了委托人手中。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作代價，堅守信念，創造了傳之后世的經商法則，也是留給子孫后代們的寶貴財富。
在當時，這樣的做法也給他們和全體弗里西亞人帶來了顯而易見的好處，那就是贏得了海運貿易的世界市場。
顯然，沒有什么人能隨隨便便就可以取得成功。
對各國的商人來說，誰又不愿意將自己的貨物，交給這樣一群能夠用生命守護它的人呢？
這是每一個弗里西亞人在小時候就耳熟能詳的故事，甚至是靈魂塑造過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信用比金子更重要！
如果失去了信用，土地面積狹小、資源匱乏、就連人口也不充裕的低地又能剩下什么？
所以，語氣雖然沉重，但決議卻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兌付合約！”
“附議！”
“附議！”
當然，逐利是資本的本性和原罪。
即使附議兌付合約，也并不妨礙在座的大人物們已經暗暗謀劃著準備對那些花農和種植園主下手。
現在這個萬眾矚目的關鍵時刻不好動彈。
但只要過了這一陣風頭，他們有千百種方法，用“合法”的手段讓那些好運的暴發戶通通把吃下去的都給吐出來！
一場鬧劇前后持續了不過一年時間。
“財富之眼”雖然從諸國的分部中抽調資金，甚至在全世界范圍內甩賣優質資產進行套現，咬牙兌付了期貨合同，算是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
但這一場前所未有的泡沫，也讓諸多銀行團和投資機構到了傷筋動骨的程度，甚至還有相對激進的機構宣告破產。
然而后續的影響還遠遠不止于此。
當民間資本被收割一空、上層機構也五勞七傷。
真金白銀從這個國家大量流出，各大銀行團不得不在“低地共和國”國內收縮銀根。
銀根：用來反應資金供應狀況。如市場上借款者多，出借者少，即市場資金供給小于需求，叫做“銀根緊俏”。
甚至連民眾日常生活所需的貴金屬貨幣供應都受到了影響。
理所當然，從去年政務總理康斯坦斯·哈倫上臺伊始，就頒布的經濟振興政策立刻變成了一紙空文。
這一次的“郁金香泡沫”不可避免地超出金融領域，轉化為了對實體經濟的沖擊！
曾經獲得銀行低息貸款的那些手工作坊主、農民、小工廠主，在貸款到期后，根本無力償還債務，也無法再借新還舊。
一大波轟轟烈烈的破產潮波及到了生產領域。
剛剛獲得獨立正要蓬勃發展的“低地共和國”經濟被打了當頭一棒，遭遇重創。
工廠荒廢、民生凋敝，已經注定將會是一場持續多年的大蕭條。
最最重要的是...
凡俗世界一片蕭瑟零落，超凡世界也難以獨善其身。
咔...咔...
隨著接連的幾聲脆響。
財富大教堂中那尊金光燦燦的“繁榮天使”神像臉頰上，忽然崩裂開了兩道深深的裂縫，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就連身上的金漆也片片斑駁，散發出掩飾不住的衰朽。
“神啊！”
“全權的神明！”
“繁榮天使，黃金之主，資本之統御者...”
大群跪伏在地的圣職者如喪考妣，哭嚎一片。
與前幾天的意氣風發相比，境遇簡直就是天堂和地獄。
顯而易見，道路遷移后資本神職變成主神職的“資本與財富之神”，因為國內資本的慘重損失，根本逃脫不了被資本反噬的命運。
反噬來自資本神職，也來自所有損失慘重的信眾們的怨念！
巴里特大主教身體微微顫抖，自家主神目前的真實情況如何他不甚清楚。
但他清楚的是，如果不能洞悉這次事件的本質，任由金融市場隨機暴雷，以后隔三差五來上這么一次。
不要說是本紀元的神王，就是被狠狠拖下真神的寶座都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啊。
與對面一片凄風苦雨相對的，則是法勒提斯王國某座港口上的歡聲笑語。
咚——！
一艘大型商船緩緩靠岸，那群“郁金香泡沫”中明面上的大贏家在法勒提斯軍艦的護衛下，光明正大地加入了聯盟。
沒人是傻瓜，大多數種植園主、花農們在拿到尾款的第一時間就登上了駛往郁金香聯盟的商船，讓大資本家們后續的一切手段都一拳打在了空處。
至于這些人里面，到底有多少在“郁金香風潮”初期就已經被替換成了無面人，那就只有艾文自己一個人才清楚了。
啪！啪！啪！...
坐在圣詹姆士宮的馬甲輕輕拍了拍手，對身邊滿臉崇拜的利威娜笑了笑：
“美麗的陛下，既然弗里西亞人這么有契約精神，不防去抄底‘低地共和國’的優質資產，就算比不上零元購那也是清倉大甩賣級別的。
這次可是插足低地經濟命脈的好機會啊。”
“咯咯咯...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聽到艾文愿意帶自己一起玩，利威娜頓時喜笑顏開。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對他提醒道：
“對了，艾文，剛才門農·瓦特先生發來傳信，他要將真理具象的晉升地點選在王國。
手動促成蒸汽工業革命的圓滿完成，好就近借助世界垂青的力量。
我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作為翡翠日冕號那一批寶樹的代價，當王國有了足夠材料儲備的時候，你會免費幫王國再造一艘新的傳奇戰艦的對吧（619章）？”
看著利威娜期待的眼神，艾文心中一動，已經明白瓦特是什么打算了。
‘建造一艘蒸汽工業時代的結晶嗎？’
一口答應下來：
“好的，沒問題，我正好也想親眼見證一位真理具象的誕生。”
白天鵝堡。
從“棉花堡”引入的溫泉水“嘩啦啦”地流淌，半透明的魚類水元素精靈在空氣中肆意徜徉。
四根光滑的大理石廊柱撐起了擁有上升感的精美穹頂，鑲金的落地鏡、天鵝形狀的黃銅出水口以及蓮花花灑，每一個細節都表達著難以言述的豪奢。
又到了一年的冬季。
慣會享受的艾文和奧麗維婭兩個人泡在暖黃色大理石壘砌的圓形浴池中，悠哉悠哉泡著溫泉。
“艾文，我一直都沒有搞明白，為什么在這場泡沫中所有人都甘愿為明顯偏離于價值的商品買單呢？”
張口吃下奧麗維婭纖纖玉手送到嘴邊的葡萄，艾文不吝跟妻子分享其中可能暫時連神明都沒有搞明白的秘密：
“嘿嘿，答案就是民眾的預期！
無論身份是大資本家還是無產者。
人性的兩大弱點，分別是貪婪和恐懼，前者是指盲目的看漲預期，后者是指盲目的看跌預期....”
“郁金香”本身只是一個符號，它承載的是市場上投機者的信心，也可以叫做“貪婪的預期”。
不僅僅是郁金香，還可以把它換成許多其他的標的物。
投機者都期望離譜的高價會有下一個交易者接手，大部分交易者在“大漲的環境”下失去了客觀去評判價值的能力，而是甘愿做傻瓜。
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搏擊理論”去形容：在一系列的擊鼓傳花里，可怕的不是做傻瓜，而是自己做了最后一個傻瓜，也可以叫做“博傻理論”。
“這次只是開始，我敢說歷史還會一次次重演，沒有人會從中吸取教訓。
等下一次擊鼓傳花開始的時候，那些‘聰明人’會做的不是對它敬而遠之，而是想方設法讓自己不做最后的那個傻瓜。
我會把這一次的‘郁金香泡沫’專門做一期課程，拿到國立大學去講課，到時候你也可以去聽一聽。”
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做，別人也會去做，相關的人才儲備當然是十分必要的。
這一把簡直就是贏家通吃。
就算還無法實現天秤均衡圣劍的揮劍自由，但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摳摳搜搜，該出手時就可以毫不猶豫揮出一劍。
而獲得了大筆黃金、白銀儲備后能干的事還有很多，但，艾文現在卻有更重要的事情。
“對了，我的小赫茜，我還記得我們好像打過一個賭吧？”
將嬌妻緩緩攬在懷里，讓她光滑白皙的脊背貼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輕吻著她天鵝般柔美的后頸、晶瑩剔透的耳垂。
聲音中帶著危險的沙啞：
“我想看你穿...”
女孩兒白玉一樣的臉蛋上緋紅一片，卻沒有賴賬，低低地發出一聲默許般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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