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瀚邦是幸運的,一來他的功勞是實錘,馬蹄坡一戰,最少殲滅五百漢軍旗,而且還有二十個建虜偵騎的首級;二來御史言官出京,無人挑刺;三來有兵部陳尚書的鼎力支持。三方加持,他才能順利的被拔擢為薊州總兵。
慰問完成,朱慈烺站在路邊,迎接遼東撤退的百姓。
吳甡,潘永圖等文武百官站在他身后。
“爹…”
剛才羞澀臉紅,佟定方現在卻又興奮了起來,望著著皇太子的背影,難掩激動的在父親身邊小聲道:“太子殿下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佟瀚邦瞪他一眼,低聲:“禁聲!”
佟定方訕訕低頭。
馬紹愉聽到了他們父子的對話,小聲道:“賢侄是說殿下平易近人吧?其實何止?殿下聰慧睿智,見識高遠,尤其喜歡烈士猛將。當日我說遼東戰事,殿下對你父子可是非常贊賞啊。”說完,眼有深意的望著佟定方。
佟定方雖然羞澀但并不愚笨,他知道馬紹愉是在勉勵他:殿下看上你了,只要你努力,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佟定方不說話,只抱拳向馬紹愉深深行禮。
六萬百姓浩浩蕩蕩而來,因為當日從杏山塔山撤退時有一定和準備,城中的騾馬和糧食基本都帶了出來,沿途寧遠城和山海關的官員也都有接濟,馬紹愉又用朱慈烺交予的兩千兩銀子的經費,為百姓們購置了一些必要的帳篷和衣物,所以百姓們一路跋涉雖然辛苦,但卻沒有人凍到餓到,總體看起來,精神狀態尚好。
見皇太子迎接,百姓們都大呼天恩,在原野里跪成一片。
朱慈烺連忙請他們起身。
和京師百姓相比,遼東百姓的生活顯然更加困苦,大部分人都風霜滿面,臉上皺紋,手上老繭,婦孺們更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惶恐,朱慈烺的眼眶又有點紅了,鼻子酸酸地想要哭作為一個穿越者,在衣食無憂,游戲電腦的優越生活中享受了二十六年后,來到這個困苦的時代,百姓們的慘狀讓他有點難以置信。
這樣困苦的生活,人究竟是怎么生存下來的?
尤其他還是這個皇朝的皇太子,困苦的生活跟朝廷的統治有莫大的關系,他如何能不慚愧,不鼻酸?
要救天下人,先從救眼前人開始。
六萬百姓向薊州城而去,在城東外的一處空地上已經提前搭起了很多的帳篷,成為百姓們暫時的居住地,接下里的幾天里,他們會陸續進城,進到官府為他們分配的居住地。
除了居住地,另一件大事就是分田地。
朱慈烺在薊州十萬畝官田只留下五千畝,其余全部分給遼東百姓,平均起來一人一畝半,三口之家能分到五畝地左右這個時代種植小麥的畝產很低,五畝地不夠一家三口糊口,為生存,百姓需要打零工賺錢,這一點朱慈烺也考慮到了,并為遼東百姓找好了工作,那就是砍伐翠屏山上的樹木,每日砍伐一定的樹木,換取相應的糧米。
兩項事務都由薊州知府負責,東宮詹事府派人監督。
最終目的,要把翠屏山西部變成光禿禿山梁,不止是為了防止建虜僭越,也是要開墾山地,為未來播種番薯和馬鈴薯預留條件。山地不適合種小麥和玉米,但卻極適合種植馬鈴薯和番薯。
另外,朱慈烺又特向崇禎帝請旨,免遼東百姓五年田賦。雖然會很辛苦,但六萬百姓終究是有了一個安身之所,比起流離失所,在關外被建虜屠戮,已經是很幸運了。
遼東百姓向薊州進發的過程中,朱慈烺特別留意護衛百姓的塔山兵。
雖然有一些老弱,但總體看起來還是精壯之士為主,甲胄兵器都很齊全,精神狀態也還不錯,看起來應該是一支可戰之兵,由他們鎮守薊州,薊州防務應該可以提升。
進入薊州城,朱慈烺先視察為遼東百姓準備的房屋,雖然事起倉促,不過薊州知府李萬年不敢怠慢,府衙上下,從同知到最下層的衙役,全部都在為此事忙碌。皇太子在京師的所作所為,早已經傳遍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咱們這位太子爺可是一個不好惹的人物,不說治國四策,只說朱純臣徐允禎被掀翻,陽武侯被當場打屁股,差點沒了性命,就是沒人能做到的事情。
這次遼東軍民分配的是東宮田莊,賑濟銀錢也都是出自東宮府庫,等于是太子割了自己的肉,補給了遼東軍民,如果薊州府執行不力,甚至上下其手,壞了太子的事,怕不被太子爺斬了腦袋才怪呢。
因此不管賑濟物資的發放,還是災民房屋的修建,薊州府無人敢作假,都是規規矩矩的在執行什么錢可以貪,什么錢不可以貪,官吏們清楚著呢。
視察完房屋,朱慈烺順道轉了轉薊州府的府庫和兵庫。
府庫基本是空的,兵庫里的刀槍火藥倒還算是齊備,火器也有不少,只可惜全是三眼銃。
從府庫出來,朱慈烺沒有返回薊遼總督府,而是奔往薊州南門,登上城樓,望南面的平原,想著如何堵截建虜?又遠望東北方向的大好河山,忍不住發懷古之幽情。
田守信取出薊州地圖,在城樓的石桌上攤開了,然后退到一邊。
朱慈烺和吳甡看著地圖,又望著城外的實地,小聲商議城堡設置的地點和壕溝挖掘的方式此事是機密中的機密,到現在為止,除了他二人,再沒有其他人知道,連田守信都不知。
此事關系大明國運,朱慈烺相信吳甡絕不會泄露。
“參見殿下。”
腳步聲聲,鐵甲鏘然。
佟瀚邦帶著其子佟定方來到城樓參拜。
朱慈烺笑:“佟總鎮免禮。”沒有賜座,而是和佟家父子一起站在城樓邊,遠望城南的那片平原。
佟瀚邦側后半步而站,表情拘謹,雖然他不明白太子召自己到城樓的用意,但太子的器重和榮寵他卻是已經感受到了。多年的軍伍生涯,讓他養成了小心謹慎、不動如山的性格,即便是太子的恩寵,也沒有讓他產生過多的激動。
佟定方卻一臉輕松,同為少年人,他對皇太子的心性好像有更多的了解,同時也更加親近一些。
“總鎮以為,薊州和塔山有何相同和不同之處?”朱慈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