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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財稅三策

熊貓書庫    崇禎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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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國庫空虛,非內庫所能支撐也,如若不能正本清源,找到國庫空虛的原因,縱使內庫有金山銀山,也終會有搬空的那一天,因此,兒臣有三項財稅之策想向父皇進言,同時也向朝堂上的各位先生請教。”朱慈烺聲音淡淡,從容優雅的說。

  財稅之策?

  朝堂上的眾臣微微騷動。

  大明朝到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財稅”兩字,因為每一次朝議財稅,最后的結果都是加稅,從天啟到崇禎朝,一直如此,而且加稅的對象,都是田畝稅,從遼餉的九厘到一分二厘,天下農民已經不堪重負。

  “說來聽聽。”崇禎很有興趣,對這個兒子,他是越來越器重了,如若不是兒子巡視京營,又豈會有這三十萬兩白銀?

  朱慈烺拱手:“第一,請父皇廢除遼餉,并立言,只我大明存在一日,遼餉絕不復收!”

  如果剛才是騷動,現在就是暴動了。

  遼餉,在明朝后期,已經是軍餉的唯一來路,如果沒有了遼餉,所有的官兵都將沒有了軍餉,如此,大明朝還能存在嗎?因此,朝臣嘩然,內閣嘩然,首輔周延儒睜大了老眼,連龍座上的崇禎都是驚悚。

  朱慈烺卻是神色不變,表情淡淡。朝臣的騷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轟然之后,竟然也有三兩個言官跳出來支持朱慈烺。

  “臣附議,太子體恤百姓,未來必是仁君也!”

  “臣附議,太子仁德存孝,古今未有!”

  朱慈烺冷眼看到,這幾個贊同他的言官,都是剛才躍躍欲試,想要同光時亨一時彈劾他“唐太宗玄武門之變”的人,剛才認為他總督京營,可能會有架空崇禎的嫌疑,是一個壞太子,但現在卻又全力支持他,這些言官完全都是“沽名釣譽”的豬腦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們拉出午門,全砍了!

  而那些皺眉沉思,一臉震驚的官員,才是這個朝堂上,真正的支撐者。

  “太子笑話了,廢除遼餉,軍餉從來而來?沒有了軍餉,我大明的軍隊,豈不是不戰自潰?”

  最先提出質疑的是兵部右侍郎吳甡。他瞪著雙眼,驚奇的看著太子。

  朱慈烺一臉嚴肅。向御座上的父皇拱手:“父皇,遼餉一年,糧食和白銀合計在一起,多不過400萬兩白銀,少只有300余萬兩,然我大明天下,卻為這400萬兩白銀鬧的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正所謂得不償失,見小而忘大,遼餉正是此中代表。因此,為保為大明天下,為了北方的長治久安,遼餉,非是廢除不可!”

  聽此一言,朝中眾臣更是嘩然,而那些支持廢除的言官,更是興奮和受到了鼓勵,一個個都嚷嚷:“太子所言極是,遼餉乃禍亂天下之源,不可不廢啊!”“請皇上廢除遼餉!”

  “遼餉廢除,然則天下軍餉從何而出?”問話的,依然是兵部右侍郎吳甡,他的上司兵部尚書陳新甲一直在給他使眼色,要他住嘴,但他根本不聽,雖然他官職比陳新甲小,但論資格、論才氣,陳新甲遠遠不如他,因此,陳新甲的兵部尚書根本指揮不動他這個兵部侍郎。

  朱慈烺面色從容不說話,只是盯著御座上的崇禎帝。

  崇禎帝心中的驚訝其實一點都不亞于殿中的群臣,不過做皇帝久了,驚天動地的大事見得多了,心志磨礪比一般人堅定,加上他知道兒子不是一個唐突孟浪之人,兒子既然這么說,應該是有所本,所以他靜靜等著。一句話也不說。

  朱慈烺等到周圍騷動稍稍平靜,才提高聲音,朗聲說:“有出必然有入,既然廢除了遼餉,那么,必然要從其他地方找回。”

  “從哪里找回?”吳甡步步追問。

  “第二,新征厘金稅!”朱慈烺聲音沉穩。將一個多月所想和盤托出:“在京畿、長江、珠江等水路及陸路驛道等主要交通要道設立厘金局,每百里一處,行人不收,糧食不收,只收貨物的商稅,稅率為1厘,奢侈貴重、非民生用品者,稅率翻倍。也就是說,一百兩銀子的普通貨物,只收一兩錢,縱使其跨越千里,也不過十兩銀子,每天從驛道經過的商隊,何止千萬?商人利潤豐厚,一厘的厘金,對其不過皮毛,然對朝廷,卻是數百萬的收入。”

  滿朝文武相互一看,有人眼睛一亮,有人卻是默然。

  歷史上,厘金稅最早出現在清代咸豐三年,是清朝為籌措鎮壓太平軍的軍餉,而新征的財稅之一,在整個江南被太平天國攪的遍地烽火,江南賦稅收不上來之時,厘金稅卻撐起來清朝的財政,讓清朝有充足的糧餉可以應對太平軍。

  兩百年后的清朝可以,現在的大明更是可以。

  清朝同治三年,厘金稅一年有一千三百六十萬兩,最高時居然達到一千九百八十三萬。而清朝滅亡前,宣統三年(1911)厘金稅居然破紀錄的達到四千三百萬兩!

  乖乖,只一項厘金稅就等于大明崇禎朝歲入的十倍了。

  當然了,清朝“十里一卡、二十里一局”,橫征暴斂,太過殘酷,朱慈烺不敢那么殘暴,他的設想是五十里一巡哨,一百里一局,即便如此,他計算著,只要厘金稅在全國鋪展開來,一年三百萬兩的銀子,應該是會有的,而遼餉也就是三四百萬兩,一個厘金稅,基本等于是遼餉。

  遼餉針對農民,天怒人怨,厘金稅卻只對商人,商人雖然會有所埋怨,但絕不敢造反。

  “照殿下所言,厘金稅一年能有多少?”吳甡皺著眉頭。

  “如果全國鋪展開來,照本宮估計,一年應在三百萬兩銀子左右。”朱慈烺回答。

  “那豈不是跟遼餉差不多?”吳甡吃驚了。

  朱慈烺點頭。

  “殿下可有憑證?如此軍國大事,可不能信口開河!”吳甡步步追問,并不因為朱慈烺是皇太子而有所收斂,他瞪著眼,好像已經忘記了朱慈烺的皇太子身份,只是把朱慈烺當成了一個獻言獻策的幕僚。

  “當然有憑證,崇文門是我大明八大鈔關之一,每年收的商稅是九萬兩,但諸位先生,從京杭大運河的杭州到京師的崇文門,沿途將近3000里,如果百里設置一處厘金局,一共可設置28處,一處只以三萬兩算,那么,一共就是84萬兩!而天下何止一處崇文門?大明富有四海,道路四通八達,一年的厘金稅又豈能沒有三百萬兩?”

  朱慈烺提高聲調。

  龍椅上的崇禎聽呆了,稅金會來的這么輕松嗎?他有點不敢相信。

  眾臣嗡嗡嗡的議論,朱慈烺的提議,驚世駭俗,把他們都驚到了,一直以來,他們征稅的目標都是盯著農田,一分一厘的增減,都要在朝堂上爭吵半天,想不到皇太子卻另辟蹊徑,看上商業稅了。

  “妙啊秒啊!厘金稅一出,只一條運河,稅金就有百萬兩,我大明又何愁沒有錢糧?”吳甡卻已經想透了其中的關鍵,顧不上身處朝堂,也顧不上在皇帝面前,他忍不住撫掌大笑了起來。

  內閣四臣的表情卻各不相同。

  大學士謝升升捻著胡須,不住的點頭,對皇太子朱慈烺的建議,偏向贊同。

  魏照乘茫然無表情,只看首輔周延儒的臉色。

  而首輔周延儒和次輔陳演的臉色卻都不太好看。

  也是巧了,兩人都來自南方,都代表著南方大商人的利益,別人看不出,但他們一眼就知道,太子的厘金稅,明顯就是沖著大商人去的,厘金局一旦設置開來,沿途各地的大商人必然會想辦法抗拒,而大商人跟各地的官員都是有勾連的,到時會不會重演萬歷二十九年蘇州抗稅、打死稅官的事件,誰也不能預料。

  如果是其他朝臣站出來,倡議厘金稅,他們兩人一定會呵斥對方不知輕重,但面對當今的太子爺,他們卻沒有呵斥的膽子,只能假裝憂心忡忡。

  “殿下,老臣有一問。”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臣站了出來,卻是禮部尚書林欲楫。

  “老先生請問。”朱慈烺知道,挑刺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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