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屋的空間并不大,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廚房、房間、客廳等劃分。
地面上四處同樣落滿灰塵的舊草席,與灶臺相隔不遠,二者之間還有一張類似于茶幾的木制小臺,看樣子這一家人在生前,吃飯、睡覺和生火烹飪,都擠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了。
“貧窮有時候也蠻可怕的,難怪有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一家四口在這么小的地方茍延殘喘地活著,如果不是被病痛折磨致死的話,也不知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自言自語過后,楚云收起對已經亡故之人的同情心,向房屋的墻角望去。
如果真的像喬紫青所猜測的那樣,奪走這些患者性命的病癥是鼠疫,那么也許能在房內的某個墻角看到老鼠洞也說不定。
不然的話,就是一些不起眼的虱子、跳蚤一類的昆蟲,為了防范可能出現的它們,喬紫青還特地在給楚云的那枚香囊中,放置了能辟除蚊蟲的特殊藥草。
但如果這間房內真的存在這些昆蟲,楚云一樣能查到蛛絲馬跡。
可事實再一次讓楚云失望,不管是老鼠、老鼠洞還是虱子、跳蚤,都不曾出現。
就在楚云開始懷疑喬紫青的判斷有誤時,他下意識地隨手挪動腳下的草席毯,竟發現草席之下,赫然存在著一個黑漆漆的小洞!
洞穴并不大,最多也不過是能容納人類的拳頭伸進去,但從這個狀況來看,十有八九是老鼠洞沒錯了!
“還真讓紫青說中了,專業果然是專業,容不得我這個門外漢隨便質疑。”
心中苦笑著說出這種自娛自樂的玩笑話,楚云知道自己是在苦中作樂。
找到了病因,基本上也可以確認疫癥的源頭,但真正棘手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首先是盡可能查清城內是否有其他源頭,所有患者無論是還活著的或是已經病逝的,都必須派人去查探他們家中的情況,如果有其他諸如老鼠洞一類的地方,要提早進行統計。
于是楚云趕緊離開黑漆漆的茅草屋,命門外的將士們重新再弄一份封條,將這房子徹底封死,嚴令禁止任何人踏入。
之后,帶著這個情報,楚云原路返回到大營,與剛好照顧完患者的喬紫青會面。
看著喬紫青額頭上的汗珠,楚云有些心疼地主動用絲巾替她擦拭著汗水。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見到楚云平安歸來,身體似乎并無異樣,喬紫青疲憊的俏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有重大發現。”
聽楚云這么說,喬紫青立刻來了精神,方才的疲憊仿佛被一掃而光。
“都查到了什么?”
“最初因病逝世的患者中,其實只有兩戶人家,時間緊促,我只檢查了其中一戶,一家四口的房子,發現在草席之下,隱藏著一個極似老鼠洞的小黑洞!”
“然后你就回來了?”
“嗯。”
“呼——”
喬紫青長出了一口氣,慶幸地贊許道:“云,你做得沒錯,這種事必須謹慎,如果你貿然檢查那個老鼠洞,很可能被突然從洞中鉆出的老鼠咬傷,而那些老鼠很可能攜帶著鼠疫病毒…”
“嗯,正是考慮到這些,我才急著趕回來,就是想找你這個‘專家’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辦?”
“先說說你的計劃吧,你做事一向心思縝密的。”
聽夫人這么夸贊自己,楚云倒是眉飛色舞起來,笑道:“我打算先增派人手,去所有患者的住處進行詳細探查,無論已經亡故的,還是尚在人間的患者,都要如此。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要提醒負責查探的人手們注意安全,避免在這個過程中發生意外。”
“很明智的選擇,那你下一步的打算,一定是把調查到的所有老鼠洞都消滅吧?”
“沒錯,前提是確實會搜到很多的老鼠洞…”
一想到此時此刻,整個黎陽城中可能有不知道多少只老鼠在許多人家里筑巢建家,楚云就覺得一陣惡寒。
“你最好做足這樣的心理準備。”
“以此為前提的話,就需要借助你這位‘女神醫’的智慧了。”
“你是說,滅絕老鼠洞中的老鼠們的方法?”
“你應該早就有所準備了吧?從你懷疑這種病是鼠疫開始。”
喬紫青沒有急著開口回答,她點了點頭,突然轉過身,道了一聲:“隨我來。”
楚云默不作聲地隨喬紫青一路離開這座營帳,來到喬紫青近日用來調配各種湯藥的臨時醫用營帳。
只見喬紫青從一個堪比小半張床大小的藥箱打開,從右下角的位置,掏出一枚精致的小藥瓶。
接著,喬紫青將它舉到右耳畔旁邊,輕輕晃了晃,聽聲音并沒有異常,才松了口氣。
楚云聽著那是某種液體的聲音,不禁問道:“那是什么?”
“就像你猜測的那樣,我專門為了對付老鼠,準備的藥液,其中混雜著五中毒草和其他草藥,根據特殊的比例進行調配,只需要把他們放在食物中,然后把有毒的食物放在老鼠洞附近,保證能滅絕一窩老鼠!”
“這么厲害?!是不是含有劇毒啊?!那種類似于什么砒霜、鶴頂紅一類的,武俠小說里的致命毒藥?!”
到了這個時候,楚云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這讓喬紫青不知該感嘆他的內心強大,還是該責備他的不正經。
“如果真的是你所說的那種毒藥,就不可能滅殺老鼠了。”
喬紫青白了楚云一眼道。
“啊?!這是為什么?!”
一臉不服地楚云問道。
“我的好夫君,你以為老鼠們都像你一樣笨啊?!
我問你,如果把你所說的那種劇毒放到食物里,那吃了食物的老鼠,是不是會當場斃命?”
“是啊…”
喬紫青此時氣場極其強大,讓楚云連反駁她說自己笨的心思都沒有了。
“那一只老鼠死在食物旁邊,你認為其他老鼠還會去吃那份有毒的食物么?
你可能不知道,我就給你科普一下,老鼠是非常聰明、狡猾的動物,人人都說狐貍狡猾,卻不知老鼠相比狐貍,也不遜色!”
“原來是這樣…”
楚云受教地點了點頭,他一直跟人斗,從不忽視人類的智商,卻因為近年來從沒跟除了馬以外的其他動物打過交道,因此輕視了動物的智力。
這也讓楚云想到了童年時經常看的某部以貓、老鼠為主角的動漫中,老鼠的形象確實機智得不像話。
“這么說,你的這份藥液…?”
“其中的毒性足夠對老鼠產生致命效果,但見效很慢,等到第一個吃下有毒食物的老鼠毒發死亡時,一窩老鼠肯定都已經吃下有毒食物,到那個時候,就算老鼠們反應過來,也只能等死了,這樣就能夠將整窩老鼠一鍋端,不用擔心會有漏網之魚。”
喬紫青避開草藥學上的專業知識,用楚云也能完全聽得懂的方式詳細解釋了一遍。
“還真是非常適合用來滅掉泛濫成災的老鼠的最佳手段,紫青,你真是個天才!”
楚云從不吝嗇對親人、摯友和真正具有才能之人的夸贊,但他很少這么真摯地對某人感覺到一股深深的欽佩之意。
“什…什么天才啊!”
喬紫青撇過已經紅彤一片的臉頰,嘴上這么說著,可因竊喜而嘟起的小嘴,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心儀之人的夸贊,永遠是最鼓舞人心的話語。
從喬紫青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裝著藥液的藥瓶,楚云重拾自信,笑道:“如果事情真的如我們推測的一樣,有了它,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城內所有老鼠——不管體內是否有鼠疫病毒,盡數大規模掃滅!”
見楚云因那瓶藥液而驕傲的樣子,喬紫青心神蕩漾,俏臉愈發泛紅,不忍破其冷水,但還是謹慎地說道:“還是等查清楚再說,看看是否其他患者的家里也有類似的老鼠洞,對了,你可以先用這藥液去對付已經發現的那個老鼠洞,以防萬一!
但是一定要記得,這個藥液的藥效對人體一樣有損傷,使用過后,記得提醒將士們洗手!”
說著,喬紫青又低頭從藥箱之中取出另外幾枚小瓷瓶,當她打開瓶蓋,確認內部的藥粉眼色無誤后,才重新蓋上瓶蓋,交到楚云手上。
將有毒的藥液收起來之后,楚云慎重地接過喬紫青新遞交過來的幾枚瓷瓶,將其他的瓷瓶也盡數收起,只把其中一枚瓷瓶握在手里,將瓷瓶的瓶蓋學著喬紫青的方式打開。
只見內部是粉末狀的不明物質,楚云用鼻子輕輕一嗅,只覺得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順著瓶中向外散發。
“這些又是什么?嗯!好香!”
在喬紫青的面前,楚云仿佛卸下所有的包袱,時不時表現得像個孩子。
“這是我自己研制的澡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粉末形態的肥皂,把這些分發給負責處理老鼠洞的將士們,讓他們用澡豆洗手,不管這怪病是不是鼠疫,都會極大地降低他們感染病癥的可能性。”
喬紫青的性格,其實不是那種對陌生人都會過分關心的。
但她知道,楚云一向是愛惜麾下的將士,也因此深受曹軍絕大多數將士的愛戴。
故而,作為妻子,喬紫青愿意支持楚云,并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一切,楚云都明白,也唯有楚云這樣內心纖細的男人,才能體諒到喬紫青的苦心。
“謝了,紫青。”
“又犯傻,你我之間,怎么能言謝?”
喬紫青吐著舌頭,搭配上她絕麗的容顏,看起來簡直可愛極了。
這副舉止,自然讓楚云心神蕩漾,小腹仿佛突然升騰起一股無明業火,好像不將其宣泄,就會令整個身體都燒成灰燼。
楚云自認為不是一個沉浸欲望的男人,但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近來這段時日又與喬紫青聚少離多,眼下又恰逢二人情濃之時,自然有些失控。
像是意識到楚云身心的變化,喬紫青的眼神變得意亂情迷,逐漸倉促的呼吸聲,吐氣如蘭。
二人的身體,在彼此不自覺的前提下,在不斷拉近,就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通過自己的臉頰進行感受。
下一刻,楚云已經將身上裝有各種瓷瓶的衣物,輕輕放置到地上。
什么肆虐城中的疾病,什么尚未太平的天下,在這一刻,統統隨著衣物,被楚云拋諸腦后。
喬紫青身上的純白色衣袍,也被楚云的雙手,悄無聲息般剝落。
如人間最無暇的美玉一般,喬紫青亭亭玉立的妙曼身材,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楚云的面前。
二人身旁,就是喬紫青讓下人們臨時替她準備的床,有時喬紫青照顧病人們太晚來不及回驛館,就會在這里將就一夜。
撫摸著如同被肥皂泡涂抹過的順滑肌膚,下一刻,楚云便不再猶豫,有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仿佛走了一場夢一般,楚云醒來時,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就已經睡著了。
也許是積壓的疲勞太久,讓楚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就昏昏欲睡。
總之是當他真正回過神,從情欲中清醒過來時,就瞧見已經穿好衣物的喬紫青,正對著銅鏡梳理著頭發。
“醒了?”
如此簡單的問話,楚云卻不知有多久沒曾聽過了。
“嗯。”
楚云輕松地回答著,伸了個懶腰,用手摸著身下的床鋪,笑道:“這床還蠻舒服的,至少不會硌到身子。”
“看你的樣子,像是累壞了,再多躺一會兒吧。”
喬紫青關切地看向楚云,將自制的梳子放到一旁的桌臺上柔聲道。
“不睡了,該辦正事了。”
一聲輕嘆,楚云起身將衣物穿好,發覺帳外的衛士正一絲不茍地守在門口,心想也不知道這營帳的隔音效果如何…
將亂七八糟的奇怪想法從腦海中趕走,楚云拍了拍并沒有沾上多少灰塵的衣服,確認喬紫青給自己的瓷瓶都沒有任何破損,方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