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的談話內容頓時引起楚云的興趣,楚云豎起耳朵,裝作不經意地向他們二人稍作靠近,集中注意力準備繼續聆聽。
由于人員有所分散,兩位青年并沒有意識到楚云、馬超以及其身后幾人是在刻意接近。
“就是那伙人,之前他們不是突然銷聲匿跡了嗎?最近這幾天啊,又蹦出來了!”
“哎,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些賊人,居然盯上別人家的祖墳!這么缺德的事兒也要做…”
“噓!小聲點兒,聽說那伙人來頭不小,人人有刀有劍的,萬一被他們的人聽到了,當心你也小命不保!”
聽到這里,楚云已經幾乎能夠確認一件事。
甄宓先前講的話應該屬實,而不是為了誤導楚云而捏造的某種謊言。
楚云先前抱有這種懷疑,只是出于保險起見的顧慮,并不是他認為甄宓欺騙自己的可能性很高。
向馬超以及身后的幾位兄弟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向后稍退后,楚云上前幾步,向方才竊竊私語的兩位青年打了聲招呼。
“二位兄臺,方才聽你們說,甄氏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煩?”
兩位青年都用戒備的眼神看向楚云,眼神之中還帶有一絲懊惱和后悔。
看來,他們的本意并不希望剛剛所談論的內容被旁人聽到。
可惜現在再后悔已經太遲了,其中一位身材瘦小的青年先開口反問道:“你是甄氏的人…?”
楚云腦筋急轉,從對方狐疑的態度,他不敢確定對方與甄氏的族人們是否相熟。
如果貿然撒謊承認自己是甄氏之人,一旦被拆穿,會引發不利的連鎖反應,還有可能被對方誤以為是與那伙盜墓賊有關聯的人。
因此,楚云不想冒險,只能否認道:“不,我并非甄氏之人。”
“不是甄氏的人,那你瞎打聽什么?”
另一位身材挺拔的藍衣青年語氣不善地問道。
“在下雖不是甄氏之人,但在下有一位朋友是甄氏族人,在下擔心友人的安危,才會向您打聽此事,還請閣下不要見怪…”
楚云沒有動怒,而是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朝對方微笑著解釋起來。
聽了楚云的解釋,這兩位青年的臉色明顯都好看了一些。
從他們二人的衣著打扮來看,楚云推測他們極有可能是本地的士族子弟,閑來無事在大街上瞎逛。
畢竟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這時候肯定忙著料理秋收和其他農活,哪里有閑工夫到處溜達?
正因如此,楚云才不敢隨口承認自己是甄氏族人。
“好吧,看你小子年紀不大,又不像是本地人,應該不是那群盜墓賊的同伙…”
那位紅衣青年四下張望了一圈,本來堂堂正正的事,被他這么一搞,硬是像偷雞摸狗似的見不得人。
“我就向你透露一點兒好了,前些日子,大概一個月前吧,城外以北的山林附近,突然冒出一伙盜墓賊,他們盯上附近的墳冢,不分晝夜,見墳就挖,拿完陪葬品就銷聲匿跡!過了一陣子,就周而復始又冒出頭來作惡!”
“如此囂張行事,縣令難道沒有派遣兵馬收拾他們?”
楚云心中大吃一驚,心想這盜墓賊也太過無法無天了,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刨別人家的祖墳,如何得了?!
“派了,沒用啊,也不知道是無極縣的兵馬太不擅于追捕盜匪,還是那伙盜墓賊太狡猾,縣令數次派出兵馬,竟沒有一次能捕捉到這伙賊人的蹤跡!”
不知不覺中,二位青年已經開始愿意回答楚云的問題了。
“原來如此,不過我那位友人倒是不曾提起過,莫非甄氏的祖墳也在城北附近?”
楚云的說法并未引起這兩位涉世未深的青年的懷疑。
通常情況下,朋友之間的交往,確實也不會提起自家祖墳的位置。
“是啊,而且半個月前,甄氏的祖墳險些也讓那伙賊人得手了,如果不是甄氏族人在外狩獵,恰巧碰上這伙賊人,雙方稀里糊涂動起手來,恐怕現在甄氏的祖墳都被刨了個干凈!”
“竟有此等荒唐事!”
楚云氣得一跺腳,二位青年見他這副反應,更為放心,分分心想此人果然與甄氏有交情。
事實上,楚云的氣憤并非是裝出來的,不過這并非出于私情,而是他與生俱來的正義感。
“誰說不是呢?聽說那次交手,那伙盜墓賊沒有任何傷亡,反倒是甄氏族人有五人受了輕傷,還有兩個人受了重傷,差點兒丟了性命!”
“這個我也聽說了,自那以后,甄氏就派家中的私兵日夜輪替,去祖墳附近巡邏守衛,為的就是防范那伙賊人卷土重來!”
楚云嘗試著問道:“不知如今甄氏有多少私兵可供驅使?”
“百余人吧,不少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整個冀州都是魏王做主,誰家敢養太多私兵,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另一位青年沒有說話,但也連連點頭,表示同意同伴的觀點。
“但我還聽說,前陣子,大概七日之前,甄氏似乎突然有恃無恐起來,好像是得到某位靠山相助,不止把私兵撤走,還大放厥詞要讓那些盜墓賊知道什么叫厲害!”
聽到這,楚云心中大為意動,但他也知道,接下來想要知道的內容,問這些只曉得道聽途說的青年,是沒有用的。
認為已經從二位青年身上收集到了足夠的情報,楚云向二人彬彬有禮地道了一聲謝,便轉身離去,與馬超等人重新回合。
他下一步的計劃,就是找到落腳的地方之后,立刻去找甄氏的族人,打探情況。
本來,楚云還想通過他們二人,打聽一下甄氏府邸所處的位置。
但考慮到如果問這種問題,對方很可能會懷疑自己“甄氏友人”的身份,楚云為了避免任何打草驚蛇的情況發生,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不能指望所有的事都從一個人的嘴里問出來。
這是楚云現在心中的想法。
即使許多困惑現在已經得到了解答,但到頭來只是產生了更多的疑團。
如果想將這些疑團一一解開,楚云就必須面見甄氏族人。
他有預感,如果那兩位青年的話大多是真的,那么甄氏族人七日之前突然得到的“靠山”,很可能與曹丕三兄弟存在著某種關聯。
平復因沖動而變得躁動的內心,將之恢復冷靜,楚云決定先帶著弟兄們依照原計劃,去城內規模最大的酒坊落腳歇息。
順便,還要等待著與前去打探消息的王平進行會合。
佯裝成從外地而來的行腳商,楚云得以輕易地在大街上從本地居民們打聽到酒坊的消息。
無極城內最大的酒坊,叫“清風酒坊”,位于城中心最豪華熱鬧的地段,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這清風酒坊,恰好就是甄氏的產業。
“正好順水推舟,一箭雙雕。”
在心中如此感慨了一句,楚云帶著馬超等人按照打聽到的路線,朝清風酒坊的方向趕去。
時近午時,楚云一行人已抵近清風酒坊的大門外。
說是酒坊,倒不如用“酒樓”來形容更為貼切。
足有兩層高的大型建筑,紅磚碧瓦堆砌而成,裝潢比在許都、鄴城的一些士族家大宅還要出眾,讓楚云不禁為之驚嘆。
“甄氏不愧為大族,這份手筆著實不小!”
向身后的馬超長吁短嘆地感慨過后,楚云帶著眾人大步流星地邁進酒坊,找了一處靠近門口的角落大圓桌紛紛入座。
“哎呦,各位客官!歡迎!歡迎!不知客官們來些什么?”
見這么多人一齊走進來,負責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從楚云、馬超的氣度上就看出,這幾位很可能是貴客,必須好生招待著不能得罪。
“有什么好菜,盡管上來就是了,但是不要酒,只要水,清水!”
因為接下來還有要事去辦,楚云可不想手下的弟兄們這會兒就喝得爛醉如泥。
“好嘞!幾位稍后!清水,好菜,馬上就來!”
聽楚云闊綽的口氣,店小二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吆喝了一聲之后,毛巾往右肩上一搭,趕緊快步趕往后廚交代客人們的要求。
打發走店小二,楚云還是裝作無意間進行的東張西望,企圖找到其他弟兄還有王平的蹤跡。
結果雖然還沒有找到王平,但被分成另外幾個小隊的弟兄,都在酒坊各處入座,正一邊吃著喝著,一邊向楚云這邊遞來眼色。
“看樣子,除了王平他們以外,咱們是來得最晚的。”
楚云沖身旁的馬超笑道。
“將軍,子均他們會不會已經打探到消息,但是為了避人耳目,就去了二樓?”
馬超看了一眼有些冷清的通往二樓的樓梯問道。
“應該不會,不過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孟起將軍你不妨就親自上去確認一下?”
“末將遵命。”
為了不引人注目,馬超沒有抱拳作揖,嘴上這么應了一句,就悄然起身,朝著樓梯的方向踱步而去。
沒過一會兒,馬超就悻悻地從樓梯上走下,回到原本屬于自己的座位上,向楚云匯報道:“將軍,看過了,沒有子均他們的蹤跡。”
“看來要在這兒等他們一陣了,無妨,先吃飽喝足,跟弟兄們一起休息一下再說吧。”
對于這個結果毫不意外的楚云對馬超寬慰道。
等候了沒多久,一碟又一碟豐富的菜肴就隨著店小二的吆喝聲給端上來。
店小二一手拿著兩個碟盤,利用指頭間的縫隙發力,從他穩如泰山的雙手上,楚云心中不禁感嘆:“在這個時代生存果真不容易,一個店小二,都必須掌握這種不同尋常的技巧。”
楚云會發出這一感慨的根本原因,還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端著一個盤子,都會一不小心把盤子打破。
而眼前的店小二一口氣端著四個裝滿菜肴的盤子,雙手卻穩健有力,碟中菜肴連湯汁都不曾向外灑出過分毫。
雖然沒有美酒,但這酒坊中的菜色確實豐富美味,哪怕是自身廚藝精湛的楚云,也尚算滿意,至于馬超還有一些從涼州隨馬超而來的親衛,很少有機會品嘗此等美食,近乎都是大快朵頤,好生飽餐了一頓。
吃過飯后,楚云在支付了飯菜錢后,還額外給小二一筆不算少的茶水錢,然后就待著桌上不走,精心等待。
店小二知道這幾位是貴客,當然不敢開口攆楚云等人走人。
不僅如此,他還特地湊過來替楚云等人將亂七八糟的桌面重新擦抹干凈,將一壺熱茶為楚云等人送來。
有楚云在前做榜樣,其他幾個小隊的將士,也爭先效仿,用少許財物,爭取到留下的位置。
今日酒坊的生意算不上特別火爆,掌柜見狀也樂得讓他們留下,沒有多說什么。
但下午的時間,遠比楚云預想的還要難熬許多。
足足苦等了兩個時辰,天色已近黃昏。
然而,楚云仍未能等到王平現身。
“將軍,這么久了,子均還沒來,會不會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麻煩?”
經過先前的接觸,馬超還是比較認可王平的能力,可被派去打探曹休下落之后,王平竟遲遲沒有來此與楚云等人會合,這只能說明,他八成是碰上麻煩,而且還是不小的麻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楚云感慨著,心中暗嘆一聲,抬頭順著酒坊的窗望向已經如血般赤紅的殘陽,苦笑道:“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咱們得主動去找一下他們的下落才行了。”
眼看著再過幾個時辰天都要黑了,酒坊畢竟不是能住宿的地方,楚云決定主動出擊,盡可能在入夜之前,找到王平等人。
可就在這時,一陣沉甸甸的腳步聲陸續從門口響起,只見以王平為首的將士們,都垂頭喪氣地走進酒坊,與楚云打了照面。
見狀,楚云心中頓時有喜有憂。
喜的是,王平等人沒有出什么岔子,至少都平安來此與自己回合了。
憂的是,從王平等人的臉色不難看出,打探曹休他們下落的事,應該進展得并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