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一年,他的父親失蹤了。
很久之后警察找到了他父親的尸體,手腕處系著一個精巧的繩扣,白色的絨繩編織成蝴蝶的形狀。
乍一看,好像一個振翅欲飛的蝴蝶落在父親的手腕處。
他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母親攬入懷里。
那匆匆地一瞥,他看到了父親蒼白僵硬的手被繩扣禁錮著,蝴蝶繩扣成了奪命利器,殘忍地剝奪了父親的生命。
那一刻起,蝴蝶結繩扣就系在了他的心上,揮之不去,成為難以擺脫的夢魘。
他被警察抱走了,伴隨而來的是母親的嚎啕痛哭。
那聲音撕心裂肺,透著深徹的痛楚和絕望。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六月中的一天,太陽高高懸在頭頂,毒辣地炙烤著大地。
瘦小的他在警察叔叔懷抱里,卻感覺渾身冰冷,牙齒不住地打顫。
他問過母親關于父親的死因,只要一提父親,就如同用刀子戳母親的心。
母親只是哭,說是命不好,碰到亡命之徒…他也不敢再提及了。
后來,東拼西湊的從旁人口中,算是把父親的事了解個大概:
父親去外地跟人合伙做生意,途中遇到越獄的逃犯,搶了父親身上的錢,殺人滅口。
逃犯落網時,身上背著幾條人命,直接判了死刑。
逃犯跟他父親有過交集,身上又有他父親的錢夾子,本人又認了罪,這案子也就結了。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總是夢到那個蝴蝶形狀的繩扣。
所以,他一直懷疑父親的死另有隱情。
若兇手不是那個逃犯,真兇說不定還在逍遙法外!
只要真兇還活著,是不是可以通過這個靈魂補丁系統修正兇手的人生軌跡?
修正之后父親會不會…起死回生?
想到這里,文杰抬眼茫然環顧辦公區,大家都在工位忙碌著,透過遠處的窗子,是M市林立的高樓和大都會的繁華景象。
遠處,城市的邊緣與碧空相接,金色暖陽傾瀉而下。
現實一點好不好!虧自己還是大學生呢,怎么連人死不能復生這種基本常識都動搖了?
要相信科學,不能迷信。
文杰露出一絲自嘲的笑,低下頭準備工作。
是否調取測試題資料庫默認調用 霸道的系統,我可是要工作啊!
他電腦里開始搜索昨晚楊珊珊遇害的信息。
地點:M市城建區十字路西500米的廢棄建材廠。
時間:20:00-24:00之間 兇手畫像:男性,年齡35-35歲,身高175-180,冷酷殘忍,有人格分裂傾向。
警察呼吁廣大市民發現可疑人員馬上報警,單身女性夜晚不要獨自走夜路,更不要去荒涼偏僻區域。
文杰看了看眼前靈魂補丁系統調出的信息,跟這個警務網站上一樣。
是否進行人生軌跡修正?
默認:是請選擇補丁類型:A 勸阻型 B 恐嚇型 C 暴力型 D 崩塌型 默認:選A
我…TM還沒有選好不好,都不帶解釋的,我知道這都什么意思啊?
總得容我琢磨一下啊!
文杰抓狂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文杰抓狂:
文杰明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對著電腦屏幕。眼前系統界面里卻出現了另一番景象:
那是他昨晚出了公司門,沒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到站點等車。
他看了一下站牌,通往城郊案發的那個建材廠。
“文杰,發什么呆啊!王局喊咱們開會!你沒看釘釘上的公告啊?”
是白宇在叫他。
什么?要開會了?我的天,王局讓做的市場信息搜集還沒有做。
文杰顧不上眼前放電影一樣的畫面,急匆匆的拿著筆記本和筆,朝會議室走去。
他們單位的會議比較頻繁,基本上每天都要開會做工作匯報。
工作做的扎實,倒也不怕開會,文杰對開會就從來沒發怵過。
可是今天…心里竟然打起了鼓。
會議室在走廊西側,是一個多功能廳,階梯的座位設置,桌椅都有點類似大學的公共教室。
文杰進來后隨大家順次坐下來,單位只有這里有點學術氛圍,每次來這里都會讓文杰想起象牙塔的時光。
不過很快,他那點懷舊的思緒就被眼前的情形驅散了。
系統畫面中,文杰火急火燎地趕往案發現場,天空下起了雨。
雨點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文杰竟然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似乎昨晚自己下班沒有回家,而是真的去等車,準備去廢棄的建材廠 坐在會議室里的文杰,伸手摸了摸頭發,頭發沒有濕,他看了看衣服,衣服也沒有被淋濕。
但噼里啪啦滴在身上的雨水卻那么真切,這讓他對自己要去案發現場,要面對那個兇手的舉動,有點后悔了。
會不會有危險?
是不是太魯莽了?
魯莽個鬼,哪里有的選啊!
默認,默認,我哪里默認了!
光天化日,這是要玩死我的節奏嗎?
會議在如常進行著,每天開會時專心做筆記的文杰,今天卻魂不守舍。
文杰的眼前是完全不同與會議室的場景:
眼看著坐上了車,車越往郊區走,乘客三三兩兩的下了車,最后只剩下文杰一個人。
司機通過后視鏡瞄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文杰,開口問:“這么晚你去總站那邊干嘛?”
“…”
“大下雨天的,你這還沒帶傘,看你渾身都濕透了。”
“…”
車窗外的住宅樓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
司機忍不住問到:“你晚上住哪?我們這末班車21:30,那邊沒有住宅也沒有賓館,錯過可就回不來了!”
會議室里的文杰,盯著畫面看的太投入了,整個人神經緊繃著。
一聽公交車司機的話,明知道人家是好心,緊張加上郁悶,他的火氣蹭蹭往上竄,壓都壓不住:“閉…
閉嘴的嘴還沒說出來,看到會議室里大家齊刷刷的轉頭看向他。
完了,完了,剛剛太戳火了,竟然把開會的事情忘了。
再看看講臺上的王局,黑著一張臉盯著文杰看,那眼神能殺死人。
“文杰啊,你對于我剛剛講的…有意見?”
文杰顫顫巍巍站起來,慌忙說:
“必須堅決落實!王局,我是想說王局說的對,必須堅決落實下去…”
王局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文杰坐下吧 文杰擦了擦額頭上汗,忙不迭地坐在椅子上。
真懸,剛剛真是懸啊!
系統的畫面里:
文杰看了眼手機,快九點了啊,拔腿就往廢棄的建材廠那邊跑。
黑暗中,他看到一輛車大燈一閃拐向建材廠,那應該是兇手的車。
兇手!
文杰心中一凜,如臨大敵般的朝廢棄建材廠望去。
雨夜里,陰云遮住了月光,廢棄的廠房隱匿在黑暗之中。
文杰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借助著微弱的光源,他看清了廠區院子里雜草叢生,有些地方的雜草甚至沒過了膝蓋…散發著破敗荒涼的氣息。
他在泥濘的草叢中跋涉著,接近廠房時,警惕地關了手機照明燈,黑暗瞬間吞沒了他。
“啊!”一聲女子的慘叫劃破雨夜。
文杰剛要上前去施救,系統出現一行文字:
兇手成功實施犯罪,是否退出 什么?
楊珊珊被殺了?
眼看著這邊會議室里王局發言后,大家要一個一個做工作報告了。
文杰來不及多想就退出了系統。
眼前出現系統提示:
系統鎖定,六小時后重啟 隨著系統的鎖定,畫面中站在建材廠里的文杰刷地憑空消失。
會議室中的文杰雙眼凝視著前方,眼前的系統畫面越來越模糊,似乎有個黑衣人從建材廠的車間廠房里走出來。
走出來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身上披著黑色的雨衣。
青年?
文杰記得警方的兇手畫像寫的是中年男子啊!
兇手的右手上帶著手套還是什么東西,金屬質感,黑暗中閃著寒光。
他抬起左手往衣兜里掏了一把,拽出一塊布,連帶著掉下來一節白色的繩子。
繩子!
文杰渾身一震,那是文杰夢中無數次出現的繩子?
只見兇手俯身撿起繩子,重新塞進衣兜里。上車,啟動,隨著發動機的翁鳴,車的大燈亮了。
黑暗中大燈亮的耀眼,文杰在會議室里不自覺的微微瞇著眼,想盡量看清駕駛位雨衣帽檐下的那張臉。
可畫面越來越淡,最后消失。
在系統畫面徹底消失之前,文杰沒看清兇手的臉,卻看清了隱匿在黑暗中——兇手的那雙眼:
冷酷,肅殺,竟然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讓文杰身處會議室,透過系統界面遙遠的望上一眼,都感覺周身泛寒,他握著筆的手不禁微微抖著。
兇手眼神中那壓抑不住的興奮,像一根刺,插在他心里。
憤恨,懊惱,悲哀…各種復雜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大老遠趕到郊區,兇手卻在他面前殘忍殺害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殘害的不是別人,是楊珊珊!
是他只看一眼就入了心的女孩子。
楊珊珊是那樣美好,一生有那么多事情等著她呢!
怎么能在最好的年紀,在人生剛剛綻放光華時候,被一個變態貫穿胸口,流血而死。
那截白色的繩子?
兇手用它干嘛?
綁住受害者的雙手嗎?
是不是…繩扣交疊,綁成蝴蝶的形狀?
冥冥中,他的父親,楊珊珊,靈魂補丁,兇手以一種玄妙而匪夷所思的方式聯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