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到來,針金是被吵醒的。
“怎么回事?”針金睜開朦朧的雙眼。
傾聽了一會兒,他好像聽到了鬃戈的聲音。
昨夜因為埋頭苦練,實在太累,針金都沒有脫掉皮甲,只是將身上的細劍、水袋等物拋擲一邊,倒頭就睡了。
這時候,他直接起身,佩戴好細劍,便掀開簾門,立即走出帳篷。
爭吵剛剛結束,鬃戈正帶著一批人要離開。
這些人的手中都拿著弓弩。
“針金大人!”細索看到了針金,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連忙跑到針金面前,手指著鬃戈等人:“這些人太野蠻,跑過來直接要走了大部分的弓弩!”
鬃戈身邊的人看到針金到來,紛紛立足原地,神色緊張。
鬃戈靜靜地盯著針金,淡淡開口:“我們昨天探索了方圓八千米的范圍,遭遇襲擊不下二十次。弓弩越多,就能讓我們偵查更快,折損更少。”
“圣殿騎士,我想你應該明白現在是什么局勢。”
針金看著鬃戈,一時間沒有開口。
少年敏銳地觀察到,鬃戈身上的精鋼鎧甲比他印象中,更加粗糙,形變更多,尤其是腰腹之間明顯有巨力擠壓的痕跡。這應該就是鬃戈和鱷頭錘尾蚺搏殺所留。
而在鬃戈的背后,不僅背著那對短矛,還有一根巨大的白色骨錘。
骨錘密度驚人,重量很大,很明顯是鱷頭錘尾蚺的尾骨改造的。
關于這點,針金是知道的。
就在昨天,鬃戈派遣人來取走了鱷頭錘尾蚺的尾骨。沒想到他們動作很快,一天之后,鬃戈就增添了一件新武器。
針金沒有開口,鬃戈也沒有再說話。
雙方陷入短暫的沉默當中,僵持的局面讓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骨錘看起來不錯。”忽然,針金微微一笑,打破沉默。
“有人受傷了?傷亡如何?或許我可以安排,讓紫蒂再配置出一批治療藥劑來。”針金接著道。
不知道為什么,鬃戈看到針金微笑,心中反而比之前更多了一份緊張。但在表面上看來,鬃戈一直相當平靜:“傷亡并不大,還是不要讓紫蒂小姐忙其他的事情了。就讓紫蒂小姐多多配置腐蝕藥劑,制作出更多的扳機吧。現在,我們需要更多的弓弩。”
“越多越好。”鬃戈又重申一次。
針金點頭:“看來你我想法是一致的。那么,就祝你今天順利。”
“大人…”細索愕然,沒想到針金直接放走了鬃戈這伙人。
鬃戈倒是沒有多少意外的樣子,他對針金點點頭,帶著身邊松了一大口氣的前傭兵團員們,離開了營地。
看著鬃戈的背影,針金發現他的新武器改造的非常粗糙,基本上是在骨錘上插了一個木頭桿子,形成握柄。
這和當初,針金用蜘蛛觸腳制作出的蜘蛛刀鋒非常類似。
于是針金又開口:“今天晚上…”
鬃戈身邊的人聽到針金忽然開口,頓時一口氣提了起來,紛紛頓足轉身。
針金接著道:“你可以將骨錘送過來,木班的手藝會更好一些。”
鬃戈腳步頓了頓,始終沒有回頭。
這位雄壯的半獸人戰士繼續朝前走,一直要走出營地大門,這才留下一句話——“那就多謝了。”
細索看著這批人拿著弓弩,順順利利地離開了營地:“大人,你這就放他們走了嗎?”
針金笑了笑:“他們的確需要這些弓弩。”
細索搖頭道:“可是,這可是我們手頭上大部分的弓弩了。我們都不足了。”
“沒關系的。”木班走過來,聽到細索剛剛的話,“我們可以制作更多。有紫蒂會長提供的腐蝕藥劑,我已經制成模板,可以批量制造扳機。這些扳機的質量更好,制成的弓弩也會更強。”
“至于鬃戈他們拿走的那些,基本上都被海水浸泡過,又歷經戰斗,沒有好好保養,都是殘次品了。能對付著用下去,就已經不錯了。”
“你懂什么?”細索向木班瞪眼。
木班低頭,不再說話。
他只是普通人,細索卻有青銅級別的修為。
“不,接下來如果有新制成的弓弩,也要向鬃戈提供一部分。”針金卻道。
“啊?大人,這樣做的話…”細索愕然。
針金看向細索,碧藍的眼眸中目光變得深邃:“比起弓弩,我更想知道鬃戈等人是怎么進入營地的。”
“此刻當值的人是誰?”針金問。
“是我,大人。”細索連忙低頭,但旋即他又爭辯,“鬃戈他帶著大隊人馬來到這里,他們來勢洶洶,開口就索要弓弩。我如果緊閉營門,恐怕會引發更大的沖突。您知道的,我只是青銅級的水手而已。所以,無奈之下,我就帶著鬃戈等一小部分人進入營地。”
針金又問:“為什么不通知我呢?”
細索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大人,我正要派人通知你呢。我原本打算和鬃戈周旋,堅持一段時間,哪知道鬃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走到軍備庫中將弓弩強行拿走!”
針金沉默下來,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細索。
似乎漸漸難以承受針金目光中的無形壓力,細索把頭越垂越低。
一旁的木班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暢快。
針金忽道:“細索。”
“大人,我在時刻等待著您的命令。”細索連忙道。
針金輕輕一嘆:“你我都是純正的人族,都不應該輕視彼此的智慧,不是嗎?”
“大、大人…”細索在這一刻,仿佛是肥舌附體。
“你這一次的表現,實在讓我失望。”針金繼續道。
“不過我理解你,知道你心中的痛楚和不安。但也請你理解一下眼前的局勢,昨天的議會你也參加了,不是嗎?”
“去親自把守營門吧。如果再出現今天的這種情況,你應該知道怎么做了吧?”
細索半跪在地上,短短時間,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手捂著心口,向針金許諾:“大人,我必定堅守營門,用我的生命!如果鬃戈再次帶人過來,我必定死死把守營門,竭盡所能!”
“很好,那么我就期待你的表現了。下去吧。”
經過針金的一番訓示,細索收起了小心思,接下來一整天他都在營門值守,就連三餐都是就地吃的。
不管他真正的心思如何,這份認罰的態度已經讓針金滿意。
這一天,少年騎士依舊帶著白芽等人偵查周遭。
他昨天晚上苦練很久,睡的又少,休息的時間不夠,導致這一天跋涉山林,始終腰酸背痛。
所以,針金比昨天更早收隊,回到營地。
晚餐的時候,白芽來到針金的面前:“大人,鬃戈他們還沒有回來。但他們在中午的時候送回一名重傷員。我聽說了,單單上午的時間,他們就走了一萬多米的距離。算下來,他們今天偵查的累計成果,已經完成了他們負責的任務的十分之一了。”
白芽又道:“我們既然中午不回營地,晚上的時候也能在外面吃肉干。這樣就可以擠出更多的一些時間,用來偵查了。”
針金看著白芽的憂急之色,心中一暖,他拍怕他的肩膀:“不要著急 ,白芽。偵查的工作要細致,更要保證自己人的安全,不能冒進。森林中充滿了兇險,必須時刻警惕,稍不留神,就會被伏擊的野獸得手。所以,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吶。”
吃過晚飯,針金就回到帳篷,給自己盡量爭取一些休息的時間。
到了深夜,他再次出發,以夜巡的借口偷偷苦練。
就這樣一連持續了三天。
鬃戈一伙的進度已經遠遠甩開了針金等人。
白芽變得焦躁:“大人,我們快要輸了啊!我聽說,大人你每天都要夜巡。難怪大人白天的時候精力不濟。針金大人,請您停止這樣做吧。細索他守衛營地非常認真,有他就足夠了。”
針金搖頭:“行軍打仗,要一張一弛。白芽。”
白芽急得瞪眼:“可是大人,我們每天休息的都很好,精力根本無從發泄。我們可以走更遠,偵查更多的地方。”
針金笑了笑:“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鬃戈一伙偵查周圍用力過猛,戰力下滑非常厲害,幾乎每天都有人受傷。”
“如果這個時候,藍狗狐狼帶領著魔獸軍團來進攻,我們該怎么辦呢?”
“所以,我們必須保留一部分的戰斗力量。關鍵時刻,鬃戈一伙發揮不出戰力,那就只要依靠我們了。”
“原來大人您是這樣想的。”白芽愣了愣,“大人,您真是太仁慈了。太顧全大局了。鬃戈這個可惡的半獸人,一定是利用了大人顧全大局的仁慈之心!”
“蒼須大人提點我,說這是鬃戈特意這樣做的。這場偵查的挑戰,是他主動發起的,如果能戰勝大人,他的影響力將大大提高。他是故意每天急行軍,讓隊伍承受危機,卻又控制傷耗。這是很明顯的軍人做派。正是將身邊的人置身在危險當中,他們才會發自內心地依靠鬃戈這位強者。而每一次鬃戈出手化解危機,都能讓身邊的人加深對他的感激或者崇拜。大人,鬃戈一直在挑戰您的權威啊!”
針金點頭:“不愧是老學者,目光犀利。”
“我的大人!”白芽急得要跺腳,“現在,人心也發生變化了。”
“我們的同伴開始懈怠了。有些人認為我們這樣偷懶挺好,讓鬃戈這伙人多犧牲一些,我們能坐享其成。”
“也有些人很不忿。照這樣的趨勢,我們就要被半獸人、地精等等擊敗。偏偏我們明明可以更努力一些,這不是我們全力以赴的結果。”
“鬃戈那伙人也有風言風語。”
“他們看不起我們,認為我們畏懼危險,太過謹慎,不是男子漢。”
“他們中的傷員們之間,甚至產生了一股謠言。”
說到這里,白芽顯得非常氣憤。
“哦?說說看。”
“謠言說,大人其實您并沒有斬殺什么藍狗狐狼。或許一開始就是兩頭藍狗狐狼,大人僅僅是拾取了地上的一小撮狼毛。回到營地,看到鬃戈殺掉的鱷頭錘尾蚺,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這份戰績的沖擊,就拿出來狼毛說謊。”
“真正比起戰力,大人您不如鬃戈。這幾天的偵查結果就能看出來,大人您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
白芽一口氣說完,氣憤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
針金灑然一笑:“這個謠言很有意思,看來鬃戈把他身邊的那伙人團結得很緊密。”
“大人,您被這樣誤解,就不生氣嗎?”白芽感到奇怪。
針金微笑:“你也說了,這只是謠言不是嗎?”
“可是大人…”
針金繼續道:“我更關心的是鬃戈這伙人的傷亡。據說他們已經死了兩人?”
“是的,一個是當場被毒蛇襲殺的,另一個失足墜地,送回營地的半路上就死了。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個受傷。”
“傷亡有些大啊。”針金暗嘆,“看來是時候,將完整的地圖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