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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2章 人之將死,死不悔改

熊貓書庫    這個大明太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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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這樣赤果果的威脅,場面頓時僵起來,氣氛有些尷尬,只能轉開聊別的話題。

  可即便是別的話題也不見得能輕松了。其他的話題同樣也是非常沉重。至少對于蒙古來說,確實非常沉重。

  什么移民啦,什么通商啦。這些話題,哪一個都是要在蒙古身上挖塊肉。

  甚至當天壓根就沒有談出什么結果。

  頂多也就是在大明可以派遣官員到移民點巡視這一點上,在洪承疇的強烈要求下,需要提前知會他們一聲,所謂的知會就是遞封信而已…

  當天晚上回到住所,洪承疇一直沒有說話。

  “相爺為何不言?”

  陳昆問道。

  洪承疇咽了咽口水,然后長嘆道:

  “大汗的江山,怕是只有二十年的氣數了。”

  陳昆驚道:

  “二十年?相爺的意思是,二十年后,明國就會對咱們蒙古用兵?”

  不管洪承疇的能力如何,從陳子壯透露出的消息中,他都能聽出來乾圣皇帝的意思——二十年內不會用兵,可二十年后呢?

  “孫子兵法有云:國之貧于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于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于丘役。力屈、財殫,中原內虛于家。眼下他們不對咱們用兵,是因為西域距離中原不下萬里,勞師遠征…”

  搖搖頭,洪承疇繼續說道。

  “從來都不是乾圣皇帝的用兵之道,所以他才會讓陳子壯過來和咱們談判,說是談判其實就是開出條件,讓咱們出讓路權給他們,有了路權,他們就可以從容不迫的修路,然后把鐵路一直修到咱們的家門口,修這條鐵路大概也就是十幾二十年的功夫,等鐵路修通了,有了日行千里的火輪車,那里還有什么勞師遠征的說法,到那時,還有咱們大蒙古嗎?”

  大清國早就亡了。

  現在只有大蒙古了!

  可是讓洪承疇憂主如焚的是,就連大蒙古也沒有多少年了,想到這,他的心情是那個沉重啊。

  “那,那可怎么是好…”

  陳昆緊張道,他當年被迫隨著李過他們一起逃出關的時候,并追隨李過,他可是堂堂翰林,被李自成他們拷掠的那是一個苦啊,他們逃的時候,還拖著他一起逃出了關。

  重新逃回關內?

  也別想了,他可是降了賊的逆臣,所以實在沒有選擇他就投奔了多爾袞,這些年也算是頗受重用,一路做到禮部侍郎,可那曾想到,多爾袞這么快就敗了!

  這才幾十年的功夫啊!

  怎么大蒙古就這么完了呢?

  他看到陳昆說道。

  “怎么是好,這,這怕就是氣數吧!”

  氣數!

  大清國的氣數盡了,現在大蒙古的氣數也盡了?

  洪承疇的心里是那個堵啊!

  他想到了當年是怎么被逼著降了清,如果當時他能咬咬牙的,又何至于落得那步田地!

  都是那個乾圣皇帝,如果不是他勾陷自己,自己又何至于被先帝招回京城,又怎么會被多爾袞給俘虜,然后陰差陽錯的成了漢奸。

  落到這步田地,怪誰?

  都是他乾圣皇帝的錯,現在,現在他又要過來趕盡殺絕,這人咋就那么狠呢?

  大清沒了,就連多爾袞也改稱蒙古大汗了,按道理來說,他們逃了這么遠,甚至連臉都不要,在那里冒充起了蒙古人,你乾圣皇爺總得給條活路吧!

  你是給了,可就只給了二十年!

  你這人咋就那么毒呢?

  “這乾圣皇爺,是想把咱們趕盡殺絕啊!”

  在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忽然,一陣風吹來,油燈的火頭搖晃時,洪承疇只是輕叫聲“頭暈”,然后便身子一傾,歪倒在椅子上。

  “相爺,相爺!”

  陳昆急忙扶著,再看著洪承疇時,不覺驚呆了:只見他張開著嘴,右手僵持在半空,已不能說話了。

  陳昆急得大叫:

  “來人啊,來人啊!”

  門外的仆役聞訊趕來,忙著把洪承疇背進大廳。陳昆一面叫人趕快去請醫生,一面吩咐要保密。

  過不多久,洪承疇醒了過來了,嘴唇也已自然地閉好,只是做不起身來,他搖了搖手,指著陳昆輕聲說道。

  “請,請陳子壯過來。”

  “相爺,你,你這身子,這身子…”

  “去,去請他過來…立即請他過來!”

  等到陳子壯過來的時候,洪承疇已經被人扶著坐靠在床邊,見陳子壯進屋后,他示意其它人都退出去。

  眼見著洪承疇那副油盡燈枯的模樣,陳子壯的心里不由一嘆,揖手道。

  “亨九…”

  不等陳子壯說話,洪承疇就說道。

  “秋濤,我知道你瞧不起我這個漢奸,好吧,當年鑄成大錯姑且不問原由了,皆是老夫之錯,今日談判,你我沒有談出一個所以然來,我就給你透個底。多爾袞的意思是,只要你們同意把鐵路限于伊犁以東,那么伊犁以東,任由你們自由出入,其實,大明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把鐵路修到西域,將來好對蒙古用兵,你們又何必一次把鐵路修到多爾袞的眼皮下面呢?”

  看著陳子壯,洪承疇又說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什么事總得慢慢來吧!至于將來,將來之事,何必勞煩眼前呢?這條約咱們只簽到伊犁以東行嗎?”

  看著洪承疇那副油盡燈枯的模樣,陳子壯長嘆口氣。

  “九亨,都到了這份上了,你又何必如此呢?為了他多爾袞,值得嗎?”

  他說這么多,是為了告訴大明多爾袞的底線嗎?

  不是!

  他是想為蒙古爭上幾年的時間!

  “秋濤,一步錯,步步錯,洪某人現在只能一路錯到底了,能爭得一年是一年,爭得兩年是兩年,蒙古的氣數是要盡了,可洪某也算是盡力了…”

  瞧著洪承疇那副模樣,陳子壯的心里在鄙夷他為人的同時,卻又長嘆道。

  “盡力了,當年,你對大明盡力了嗎?”

  當年我不負大明,可大明如何待我!

  洪承疇掙扎著想要喊出來,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喊出來,而且乞求道。

  “昨日之事,今日不再提了,秋濤,只要你答應筑路止于伊犁之東,從此之后,西域就是大明的西域了,我蒙古讓西域予大明,如此交好大明,難道還換不來你們的讓步嗎?”

  “西域,本就是漢唐故土,大明想要取之,便能取之,何來相讓之說!”

  陳子壯冷聲說道。

  “秋濤,難道,難道,你,你就當真不能讓步嗎?”

  洪承疇看著陳子壯,輕聲祈求道。

  瞧著他那副可憐模樣,陳子壯長嘆口氣,終于還是說道。

  “筑路條約,可以先定議哈密至伊犁鐵路以及其支線,至于其它,容以后再行商談。”

  陛下所希望的,不也是先修這條鐵路嗎?至于伊犁以西,一步步的來吧!

  心嘆一聲,陳子壯便告辭了。

  在陳子壯離開后,房間里沒有一絲聲響,包括伊犁將軍在內的眾人都在靜靜地看著洪承疇。

  “告,告訴大汗,臣,臣不負大汗…”

  說出這句話時,洪承疇的心里,辛辣苦甜,樣樣都有。不負大汗,可是大明呢?

  大明…哎!

  終于,洪承疇又努力把手伸起,指了指陳昆,然后開口說道。

  “條,條約要盡快簽字,省得他他陳子壯反悔…”

  陳昆連忙答道:

  “卑職知道,卑職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洪承疇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頭一歪,倒在床上上,陳昆忙去扶時,脖頸已經僵硬了!

  “老中堂!”

  洪承疇死了,到死還念叨著他所謂的“大蒙古”,到死…也就是個漢奸而已!

  次日上午,作為副使的陳昆都沒有來得急處理洪承疇的身后事,就匆匆與陳子壯簽訂了條約,在條約簽訂后,他們兩人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陣,但所有人都知道,自此之后西域,實際上已經屬于大明了。

  大隊人馬,正穿行在天山腳下。

  如果從天山上的處高峰之上向下看去,就會發現這支向西行進的隊伍是如此龐大,向西一眼望不到頭,向東一眼看不到尾。浩浩蕩蕩,綿延不絕…

  其實,這是不存的。

  事實上,在過地去的十幾年里,每年都有移民西出嘉裕關過哈密、越天山,行進在廣闊的西域土地之上,源源不斷的移民就這樣以最原始的方式不遠萬里遷移到廣闊的西域。

  這不是一支由戰士和流放犯組成的移民大軍,而是一支由無數婦孺和平民組成的隊伍。這些移民扶老攜幼,拖家帶口的離開了家鄉,他們賣掉了家鄉僅有的一點土地、宅院,換上一輛大馬車,這種長達五米有余的大馬車上,裝著移民們全部的財產——農具,糧食,書籍,一個四口之家需要1000多斤的食物,高梁、小米和面粉,他們還帶了一些基本的炊具,如水桶和鐵鍋。他們們沒有足夠的空間來放置許多花哨的物品,他們只能裝兩到三套結實的衣服,他們帶著油燈,一路帶著線膛槍,其他物品包括帳篷、床上用品和基本工具,如斧頭和鏟子。在兩匹馬的挽拉下,一步一步的緩緩的西行。他們會以每天約50到80里的速度向西域爬行。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他們需要長達五六個月的時間,才直到抵達目的地。

  在過去的十幾年里,每年都有超過兩三萬人移民西域,在通過這條西域之路的移民中,只有大約50000人實際上結束了他們在西域的旅程,抵達了高加索、伏爾加河畔。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從哈密直到亞伊克河(烏拉爾)之間的主要路線上散落開來,沿著通往波斯、巴格達的路線分開行駛。最終,約有20萬定居者沿著南下小徑,沿路散落在各地。

  而那些移民們在定居之后,無論是選擇墾荒,還是放牧,他們都會給國內的家人寫信,尤其是女人們,她們的信件在牽回家后來,會在地方的報紙上,甚至南京的報紙上發表,西域的廣闊與富饒無不是在說服著許多人加入其中,幾乎沒有人會懷疑,他們能夠在西部旅行中生存下來。

  一開始的時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或許,用這句話來的形容這一切再恰當不過。在這條馬踏車壓的道路上,不僅留下了車轍,而且路兩邊還散落著人們沿路丟棄的物品。這些物品包括書籍、爐子、箱子和其他重物。

  和很多人一樣,移民們會在嘉裕關或者哈密衛等待著和其它的移民匯成一隊,畢竟出門在外有個照應總是好,很快他們就會結隊西行,零散的移民會在那里變成大隊的移民,有時候一支移民隊伍可能有上百輛車,多達四五百移民,這些移民就這樣浩浩蕩蕩的沿著這條人們踩出來的路,一路西行。

  而在那里,他們能夠開始新的生活。

  出關是西域,關內則是中華!

  不知道什么時候,孫嘉誠就停下了車馬站在了站邊的高處,望著大隊車馬從他的身前通過,走向西域,回望嘉裕關,他的眼眸當中,已經滿是淚花。

  “西出陽關無故人、西出陽關無故人啊…”

  在他感嘆這時,有人從關內騎馬而出,到了他的身邊下,勒住馬沖他笑道:

  “孫老弟,你們讀書人,就是矯情的很,又擱這感慨呢?”

  看了眼那來人,是在關內認識的陜西人孫林茂,他們一個山西,一個陜西,雖然不是一個地方的,可卻也認了親友。

  “出關是西域,關內則是中華!”

  孫嘉誠嘆道:

  “待我們出了關,就身不在中華了......”

  孫嘉誠家境貧寒,讀書一直讀到省學,但是卻沒有拿到獎學金,不得不放棄學業,和其它人一樣,他選擇了背井離鄉。

  盡管乾圣對普通百姓不像軍戶那樣有“長子繼承制”,但乾圣朝卻有“分戶令”,那是源商秦朝的分戶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雖然大明沒有倍其賦,但是卻加重了徭役,倍其役,比倍其賦更狠,畢竟,對于百姓來說,更為繁重的是徭役,更讓人恐懼的是——還不準百姓用銀子頂役,這意味著他們要實打實的負擔繁重的徭役,所以分家也就成了再自然不過的選擇。

  對于家境貧寒的孫嘉誠來說,面對十幾畝薄田的家業,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與大哥兄弟分家析產,一個是遷往他地,背井離鄉。

  其實,這也沒什么,畢竟,現在的大明移民他地早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身不在中華?”

  孫林茂哈哈大笑道:

  “孫老弟,你瞧瞧你說,咱們是什么人?”

  “咱們是大明人......”

  孫嘉誠說道,

  “既然如此,即便是出關咱們仍然還是大明人,還是中華之人,日月所至皆是明土啊!”

  說著話,他又看了一眼嘉裕關,說道:

  “這關上的是大明的話,出了這關…額們舉的還是大明的旗,又豈不是中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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