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炮!
鐵甲!
對于朱國強來說,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偶然之舉會在乾圣二十二年創造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大明的時代早在幾十年前,隨著蒸汽機的發明,就掀開了序幕。
現在,鐵甲也好,巨炮也罷,不過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畢竟,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大明的學者們一直在努力的學習著、吸收著來自己另一個世界的知識,那些清末翻譯的書籍或許沒有改變滿清的命運,但是卻在大明掀起了一場工業革命。
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僅只是南北國子監就畢業了超過十五萬人,盡管他們在來到國子監之前,除了儒家經典之外,對數學、博物等自然科學,只是打下了一個簡單的基礎。但是在國子監,他們無論是在各個學科,那怕就是儒科以及法政,也必須學習傳自于西洋的自然科學以及社會科學著作。
盡管二十二年來,大明的科舉依然進行,但是通過在鄉村的社學以及縣學、府學設立數學、博物等學科的滲透,加之乾圣后,每個縣城都需要設立圖書館,圖書館內有“同文館”翻譯西洋的自然科學著作以及社會科學著作,讓大明的讀書人早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形成了一個遍布大明各個階層的“新學”群體。他們甚至早就取代了的傳統士人。
其實,傳統士人同樣不排斥新學,就像身為輔臣的張秉文、方以智他們,都或多或少的研究過西學。尤其是方以智,不僅僅是內閣輔臣,他同樣還是頗有名望的學者,在新學上的造詣,絕不遜于國子監里的教授,甚至他本身還是南京國子監的客座教授。
但凡有閑暇時間,方以智都會到國子監授課或者旁邊,研究學問。
和往常一樣,今天方以智特意抽時間去了國子監,原因無他,今天是“啟明星號”的船長孫子壯等人舉行講作的日子。
乾圣二十二年三月里的大明,除了孫子壯、云山等人的環球航行外,這個月,大前并沒有什么新鮮事。盡管他們環球航行沒有在大明民間引起太大的轟動,但是卻在學術界引起了轟動,作為大明第一個完成環球航行的人,他們的航行理所當然的引起了學者們的注意,而國子監則是大明的最高學府,云集著大明最優秀的學者。
他們在那里講的是什么?
是《山海經》!
是先人踏遍世界的“證據”。
今天方以智的車上,不僅有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婿。
“老師,您真的相信華夏先民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發現世界了嗎?”
朱勝武問道。
“你覺得呢?”
方以智笑問道。
“如果華夏先民就可以抵達美洲,發現亞馬遜女人國,那為什么,先民的造船技術沒有流傳下來?”
朱盛武皺眉說道。
朱盛武是是阿德里安娜·奎娜夫人,也就是莫尼卡昭儀的母親,他的父親是誰?在大明這絕對是個秘密,名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皇家秘事,誰人敢言?
作為混血兒,他有著明顯的異族特征,雖然外型極為帥氣,但受限于身份,難免受到些許歧視。這種歧視平時不顯,談婚論嫁卻表現出來,大明的士宦勛臣家都不愿意把女兒嫁給朱盛武。那怕是奎娜夫人是身家過數百萬的豪富。
但是,五年前,方以智卻把小女兒嫁給了朱盛武,雖然是侍妾所出,可方以智對朱盛武卻一直極為看重,他們不僅是翁婿,同樣也是師生。
“這重要嗎?”
方以智笑道。
“重要的是我們比歐洲人早到那里,如此也就足夠了。”
“可…老師不是常說,做學問要實是求是嗎?”
“做學問是要實是求是,可學問不是一成不變,“先民發現世界”的說法,幾十年前沒,現在也只是假設,做學問不就是要大膽的假設嗎?今天的演講,不過只是一場演講,其實,為師對外面的世界倒是好奇的很,只可惜身不由已啊。”
方以智頗為無奈的嘆道。
后世很多人只知道方以智是大明遺民,看到了他對大明的忠誠,但卻大都忽視了的他的另一個身份——科學家的身份,相比他在文學上造詣,他在學術上的造詣更深,他著有百科性質的《物理小識》和《通雅》,涵蓋天文、物理、哲學、醫學、地理等各方面的知識。結合西方天文學,方以智研究過地心說、九重天說、星宿、歲差等天問問題,修正了傳教士對太陽大小和日地距離的看法。曾根據金星的相位變化,提出水星、金星繞太陽運行的猜測。論述了光的反射、折射、色散,聲音的傳播,隔音消音,比重,磁效應等物理問題,提出了氣光波動說,并以小孔成像加以檢驗。還從西方醫學中引入了人體骨骼、肌肉方面的知識,對傳統醫學也多有研究。甚至還提出以字母來表示漢語的漢字拼音化提議。
其實這種對西方科學的求知欲,幾乎是所有大明文人的“通病”,他們和清末那些排斥、畏懼西方科學的文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其實,這恰恰就是明朝文人身上的特點。
而社會經濟的繁榮,也讓讀書人想要沖破八股禁錮。
按錢謙益等人的記載,甚至從正德朝開始,讀書人竟把通曉五經視為迂腐。而到了萬歷朝,讀書人居然甚至不好意思說自己喜歡讀書。無非就是覺得八股無用,在思想上另謀出路,開始廣泛追求知識的實用價值。
這場思想運動,其實就是大明的“文化啟蒙”,像王陽明、李贄等人,都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而明朝寬松的社會環境,也是允許離經判道的思想言論的存在,當然要有個度。
不過,越是離經判道的思想,越容易受到儒生追捧,其中還不乏名士,從王陽明的“心學”到晚明的“實學”的流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人們想沖破舊思想的牢籠。
只不過,他們中的不少人都跑偏了。
無數儒生因為看不起八股,經也不讀了,書也不看了。只背幾本應付科舉的參考資料,說自己是經世致用之才,不屑與迂腐書生為伍,連司馬遷是哪個朝代的都不知道。
當然了,這是也是西方傳教士來華時,大明的學者們“發了狂”的原因,因為西洋的科學有很多是聞所未聞的新學問,也正因如此利瑪竇在書中記述了中國人的強烈“好奇心”,大明的學者“好像發了狂”,來訪者絡繹不絕,就是想了解西方的事情。不能和他見面的人則通過書信來往,有的人他們完全不認識,但樂于在信中和他探討天主教、科技等各方面的話題。
這種強烈的好奇心,促進了西方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在大明的傳播,而這種好奇心在乾圣年間,同樣也沒有消退,甚至因為皇帝的鼓勵而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就像現在,他們之所以會到國子監,就是因為現在的國子監是大明的學術中心。
當然這個中心并不是說那里是儒學的中心。而是科學的中心,經過長達20年的變革,國子監已經發展成了一個擁有多門學科的大學。
而對于方以智來說,有時候相比于做官員,他更愿意從事學問的研究,只可惜。
在馬車進入國子監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又想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忍不住嘆息道。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