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篝火在衛所前的操場上升起,探險隊員們和衛所官兵圍著篝火而坐,篝火上架著的大鍋中燉著馴鹿肉,一旁還烤著羊肉。
肉香與酒香混雜在一起,于空氣中彌漫著,操場上盡是一片歡聲笑語。
“乾圣五年四月!”
喝一口酒,又吃了口肉的宋安川大聲說道。
“我接到都督府軍令領兵進駐古里河衛,從那之就領著弟兄們駐屯在這,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再沒回過內地…”
面對著篝火,宋安川講著他的經歷,他已經離開內地已經很久了。
從乾圣五年,領兵來到這片荒野,一磚一瓦的建成這個堡壘以后,他就沒有離開過古里河衛,他是這個衛所的指揮使。他已經52歲了,他是山東濟南人,鄉兵出身的他,從普通的士兵做到衛指揮,確實不容易。
“我告訴你們,我家媳婦可是出身德王府的,當今皇后還是世子妃的時候親自送出府的…”
他的言語之間,充滿了得意,他的老婆是建奴掠走的女子,后來以王府丫環的身份由世子妃主婚嫁出王府,軍中有不少低級軍官的妻子,都是這樣的出身,他們往往以此為榮耀,視德王府為“娘家”,視皇后為主母。
“你們看見,這個小家伙,是我的兒子!”
宋安川指著身邊的兒童說道,
“他在家里排行老八,才7歲!已經會打槍了!將來肯定是個好兵!”
小孩聽到父親夸獎他,立即站起身并起兩只小腳,來個立正,舉起槍,姿勢十分標準。
“他比我有前途!弟兄幾個就數他最聰明,總有一天,升校官,當上將軍的!”
宋安川說道。
他說得太開心了,對于他這樣的軍人來說,職業高于一切,將門之子的前途肯定是無可限量,誰也不會反駁他。或許衛指揮的軍職不能繼承,但是他的兒子卻可以考進軍校,如果幸運的話,甚至會成為皇帝的侍衛武官,最終成為將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終于,在說完了自己的事情后,宋安川又問道。
“你們要去羅荒野?去那里干什么?”
“考察吧,誰知道呢?好像現在我們對里并不怎么了解,似乎軍隊也沒有對那里進行過考察。”
這正是言歸正傳的機會,陳哲昆當然不會說他們是去羅荒野尋找金礦的,其實,對他來說,尋找金礦只是一個團結眾人的理由而已,相比于金礦,他更希望了解這片土地。
“啊!考察…其實,我們也考察過…”
宋安川回答道,
“我這里是的大明的最前沿,我來這里是守衛邊疆的,并不是來養羊的,所以,早在乾圣六年,堡壘剛一建成,那時候還是木堡,我就向周圍派出了探騎進行了考察!”
“哦?然后呢?”
一聽他派出過探騎,司玉宇立即問道。
“你們考察時發現了什么?”
“發現了什么?羅剎人算不算是發現?還有使鹿部土人。”
“使鹿部”就是另一個世界生活在勒拿河畔的雅庫特人,他們以放牧馴鹿為生,因此被明人稱為“使鹿部”。
“羅剎人?”
“對,就是羅剎人,在使鹿部土人的口中,那些羅剎人都是吃人的惡鬼,他們早在崇禎十一年,就抵達報勒拿河流域,在那里建立了雅庫茨克督軍府,嗯,那些羅剎人是哥薩克,我們發現了他們之后…”
對于“哥薩克”,大明并不陌生,在大明有關東歐的書籍中也介紹過這些所謂的“自由人”。甚至司玉宇稱自己這支探險隊為“大明的哥薩克”。
朝著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宋安川說道。
“和他們實實在在地干了一仗!”
“打起來了,似乎沒有聽說過。”
“仗打的不大,我們死了幾個人,他們也死了不少人,臣服他們的土人死了幾百個,然后,我們就再沒有打起來!”
“就這樣,就沒有然后了?”
“確實沒有然后了,中間羅剎人想和我們談判說什么確認邊界,南京那邊不準談判,也不準我們向雅庫茨克進攻,所以,我們這班人只好抱著膀子,就這么坐在這里了!”
宋安川頗為無奈的說道。
“這又是為什么?”
“為了土地啊。”
“為了土地?”
“是啊!談判的話,就要確立邊界,確實了邊界,就等于承認了羅剎人對雅庫茨克的占領…”
“所以,我們不談判的話,就是為了將來打下這片地方?”
陳哲昆說道。
“是的,從雅庫茨克往西,羅荒野足足有上萬里,總不能都給羅剎人吧。”
“那就是說以后肯定是要打起來了?”
“誰知道,反正現在雅庫茨克那邊羅剎人的日子不太好過。”
“不太好過?”
“是的,羅剎人和使鹿部的土人打起來了。”
“打了起來?”
“對,在使鹿部土人的眼里,那些羅剎人都是強盜,當然要打他們了。”
宋安川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他們的酋長,更愿意接受大明的統治。當然,要在他們打走羅剎人再說。”
不用問,陳哲昆、司玉宇他們都知道原因,土人對羅剎人的襲擊,肯定是和宋指揮使有關,他絕對不會坐在這里抱著胳膊什么事情都不干的,這種煽動土人襲擊羅剎人的事情,他肯定會去干的。只有他們之間打了起來。大明才有機會進入羅荒野。
當然這種做法會有一定后果,比如使鹿部會不會成為大明的敵人,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就眼下來說,有一個盟友總好過沒有盟友。而盟友的話,肯定會有人質在這里。
而且對于陳哲昆他們來說,這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們的探險是需要向導和翻譯的。
“宋指揮,既然咱們接觸過使鹿部的人,那衛所這邊有沒有使鹿部的土人,可以充當我們的向導和翻譯?”
“這肯定有,”
想了一會,宋安川笑道。
“李揚!”
在他的喊聲中,一個漢人打扮的年青人跑了過來,
“他叫李揚,是使鹿部酋長的兒子,如果你們需要向導的話。他可以和你們一起過去,另外還有幾個土人,也和你們一起過去,還有…”
宋安川看著篝火附近的探險隊員,他想了想,然后說道。
“你們在路上的時候要注意招募那些土人。讓他們能夠為你們所用,要不然你們這一路恐怕還真不好走。”
“招募土人?干什么?”
宋安川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
“你們知道哥薩克嗎?”
“哥薩克?”
對于哥薩克,他們當然不陌生,甚至對于陳哲昆來說,哥薩克還是他的偶像。畢竟,那些人憑借著數量及其有限的兵力占領這么大一片地盤,本身就是一件讓人非常佩服的事情。
“你們以為哥薩克為什么能夠憑借那么少的人占領這么大一片土地?”
宋安川反問道。
“就是因為他們知道用以夷制夷的辦法,他們會招募一些土人,為他們賣命。利用土人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己自相殘殺。這才是他們能夠在這里站穩腳的原因,至于殘忍,也不是針對所有土人的,拉一批打一批,這才是他們成功的根本原因。”
說出這番話之后,宋安川不無感慨的說道。
“這幾年我也接觸過那些哥薩克,將來咱們大明想要在羅荒蠻站穩腳,就非得學著他們的辦法才行,你們…”
笑了笑,宋安川說道。
“想要往西走下去,就非得把自己變成哥薩克。”
把自己變成哥薩克。
哥薩克是什么?
對于陳哲昆等人來說,他們心里并沒有清楚的答案。
是自由人?
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們都是自由人。
但是他們很清楚。在以后的征途中他們肯定會明白什么是哥薩克,也必定會成為大明的哥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