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這座長江岸邊的大明國都,打從入秋起,就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模樣。
金陵的皇氣回來了!
大明的氣數回來了!
自打英明神武的乾圣皇帝登基且宣布還都南京后,大明朝的氣數似乎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大明的背運似乎就徹底結束了。
過去的十五年里,大明朝可謂是喜事連連啊!
首先當然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啦。
那怕就是十五年里,難免會有旱災、水災發生,但是大明境內就再也沒出現太大的亂子——小亂子當然是有的,大明朝可是有一億多口人,還有不少是窮光蛋,挨餓受凍總是不可避免的,畢竟,大明的糧食供應總體上達不到寬裕,只是勉強能應付,所以難免會一些饑寒交迫的人挺而走險,可是鄉間的緹騎總能第一時間把隱患消滅于萌芽。
這點小亂子被消滅于萌芽后,自然也就無法聚成土寇、匯為流寇。自然也就顯得國泰民安了。
至少對民間來說,他們看到的是國泰民安,在朝廷上,在朝的士大夫們,第一次對綿衣衛充滿了好感——主要是維持鄉間秩序的緹騎,為啥啊。因為民變初起,肯定就是饑民吃大戶,吃的是誰?就是鄉間的地主鄉紳啊,吃的不是他們家就是他們親戚家,可現在錦衣衛緹騎們憑借著快馬、快刀、快槍,讓暴民消彌于無形,他們能不感激嗎?
于是為了社會治安(主要還是為了保持個人產業),緹騎的規模不斷的擴大,大量的饑民被抓捕,然后流放。
都流放了,還亂個屁啊。
其實這個年頭百姓民變,并不是為了自由,自由能當飯吃?
是為了吃飯!
有飯吃,誰會亂?
加上大量的無地、少地百姓遷往海外,民變的苗頭也被剎住了,至于,歷史上所謂的“江南奴變”,倒沒有發生,這是因為社會秩序井然,沒有了歷史上的“明清交際”的社會秩序崩潰,自然也就沒有了奴變。
不過這并不妨礙乾圣皇帝下詔廢奴。但是結果又因為奴仆和主家的財產劃分導致變亂。畢竟許多所謂的“家奴”,都是將財產詭寄主家,以逃避的差役、田賦等,作為實際上的財產擁有者,在廢奴令上,他們的財產并沒有得到保護,這是乾圣皇帝有意而為,為了打擊這些“貪婪奸民”,特意下旨“主奴財產爭執,以山林地契、房契歸屬為準,”。
一道圣旨,讓那些詭寄投獻主家的“家奴”變成了真正的“無產者”,這自然引發了一系列的激變......
不過這些變亂,在乾圣朝根本不是什么問題,基本上就是旋起旋滅,成不了氣候。緹騎倒是趁機抓了不少變民,都扔給了海外,送去開發海外殖民地了。
當然,對于遭受屢屢遭受打壓的士大夫來說,在這件事上,他們終于知道感恩戴德了,認為這是皇帝的“賞賜”,畢竟,過去投獻的產業,他們不過只是掛個名而已,就是被抄家的時候,也是“苦主狀告主家奪產,官府判還苦主”的操作。
這樣的操作,是大明的傳統,可放在乾圣朝這邊不行,總不能讓那些的“刁民占盡便宜”吧。
現在好了,抄家東南士大夫家的時候,把他們的抄了充實府庫。廢除家奴的時候,再拿“刁奴”的家業安撫一下本朝的鄉紳士大夫。
這樣的操作,既打擊了一批,又籠絡了一批,政策良好推行。
于是乎乾圣皇爺英明啊!
乾圣朝!
盛世之朝啊!
乾圣十五年,這一年里,地方上沒報什么大災,就連同往年時而發生水患的淮河,也因為黃河回歸故道,淮河重新入海,而不見水患多年,甚至就連洪澤湖也在日益縮小。
而現在秋收已過,又是一個意料之中的豐年了。盡管本土的糧食依然不夠用,但每年數千萬石南洋米糧的輸入,倒也讓大明再沒有饑食之憂。
其次,還有一件大喜事,就是從日本傳來了好消息——在大明瀛王的一陣猛攻之下,東逃日本后看似實力雄厚的建奴的根本禁不住揍,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就舉國覆滅,只有少數殘余遠循海外。瀛王明軍獲其酋首次子、妃子等百余人,官屬三千,軍士男女共三萬余口及寶璽、圖書、金銀印等。
建奴覆滅!
對大明而言,這個自從神宗皇帝時,崛起遼東白山黑水,給大明帶來太多痛苦記憶的建奴,終于滅亡了。
這可是樁大喜事啊!
四海升平,國泰民安,萬夷歸復,古之盛世莫過如此。
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這天,秦淮河畔的碼頭停泊了一只從江上劃過來的客船,船剛靠岸,艙里客人就紛紛提著行李上岸。
踏過跳板上岸的客人們身份各異,有商人、有讀書人,當然大多數都是尋常百姓。在這群客人中,有一對父子倒挺引人注意,少年在后面緊跟著父親。走在前面的男子約摸四十一二歲年紀,中等身材,寬肩厚背,穿著一身勁裝,腰間胯著倭刀,滿面皺紋的他上岸后,就領著兒子直接進了城。
過了通濟門,大忠橋下,這人特意駐足說道。
“志兒,你看這里就是大忠橋了!”
大忠橋!
是南京的眾多橋梁中的一座,不過他的聲名最為顯赫,當年建奴兵臨南京城下,南京城內勛臣百官意欲投降,但有官員不愿附逆,被計殺于大中橋。故而“時人以大中橋改為大忠橋”來紀念這些以身殉國的忠烈們。甚至有人專門著寫文章,并編進書目之中。
由此,大忠橋也就成了南京最知名的橋梁。很多初來南京的人,總會到這里感受一二。
在兒子看著大忠橋橋頭的碑文時,梁敏的神情平靜,對于經歷過崇禎末年天下大亂的他來說,或許歷史的改變讓他沒有機會像在另一個時空中那樣,成為榆園軍的頭目,但是,并不妨礙他把“忠”字放在心頭。
剛到南京,就特意帶兒子來了大忠橋,接下來,他還會帶兒子去忠烈祠,那里同樣也是每個人都應該去的地方。
為什么到這些地方?
一來是想讓兒子記得那些忠烈,至于二…他自己也想看看,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來南京。將來總得有個吹牛的資本吧。
總不能說,到了南京,也就只去過皇城根吧。
他可不是京城人,更不是什么正黃不正黃,更沒有什么通天紋,別說他這個外地人,就是京城人,也不敢說自己長在皇城根吧。
不過即便是如此,梁敏仍然顯得很是小心,沒辦法,誰讓他是外地人呢?萬一要是碰到了地頭蛇什么的,那怕手里有刀,腹中有劍,也扛不住人家地頭蛇啊,要是再碰著一個什么“正黃”的又有“通天紋”的,不定這性命都沒了,指不定給你外地人來個“滿門抄斬”。
呃,對了,大明沒有正黃。當然也就不會滿門抄斬了。
哦,況且梁敏還是送兒子來南京讀國子監的,南京的國子監,大明的天字號學府,雖是如此,可南京國子監卻也是按各省人口名額分配的,絕對不會因為南京是國都所在,給天子腳下的百姓絲毫優待。
公平,這才是公平。
還好,這會的京官們都是來自全國各地,不是京城戶口,要不然指不定就會定個什么名額分配,把名額盡可能的留在京城。
終于,帶著兒子在南京游玩了兩天,于兒子一同到國子監報道后,在兒子將要入學時,梁敏瞧著兒子有些擔心的目光,便拍著胸膛說道。
“兒子,你放心吧,等你進了國子監,你爹我就去尋一個活計,到時候,保準餓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