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
鄭昆的笑聲,引起了周圍的一陣附和聲,船上的這些移民大都是光棍漢,他們來到這里,就是沖著這里的女人來的,這里非但女人會倒貼男人,而且還會倒貼一份產業。
這樣的好事那里找去?
哦,還有承化省,那邊是官府直接把土人女子許配給移民們,還有土地,倒也差不多。
暹羅這邊雖然不是官府許配,可這邊男少女多,女人為了找男人,一個個的可都是倒貼啊!而且,暹羅更早一些,這一倒貼就是上百年啊!
絕對妥妥的“大明好朋友。”
可有時候,“好朋友”也不見得會客氣,尤其是碼頭上的暹羅官員,壓根就沒把大明移民當成人,畢竟都是在大明混不下去的窮光蛋,他們為什么來這,不就是沖著咱暹羅的娘們和土地嘛。
而更讓暹羅官員惱火的是,那些沒男人的娘們倒貼倒也還罷了,就連不少有男人的女人,也倒貼明人。不知道多少男人服役回家時,發現自己老婆不是肚子大了,就是和明商勾搭在一起了。
身為港口官員沙彌他頌,就是這樣的,十幾年前,從邊疆回到家時,他的臉沒綠,可腦袋肯定綠了——老婆挺著個大肚子迎接他的凱旋。后來生了一個女兒,一看就是明人的后代。
再后來…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三次。而他只有四個孩子,相貌都是明人的相貌,不用細究,也知道原因。
肯定是趁他不在和明商勾搭上了。而且還不是一個…
原本他一直裝聾作啞,可隨著孩子越來越大,相貌越來越好看。也越來越像明人,盡管對此他一直裝作不知道。但是這些年心里確實憋著一團火。
這些個明人!
本就身有些不快的他,這會聽著那些個明人在那里說道暹羅的女人,一時氣憤難當,他頌就直接吆喝著,把剛下船的移民都驅趕到碼頭。
面對驅趕自己的土人兵丁,原本還哈哈大笑著的移民們都傻了眼,他們要干什么?
“你們要干什么…啊…”
不等鄭昆問話,就被人直接了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把個抽得兩眼直冒金星。被明人戴了綠頭巾的暹羅不止一個,畢竟,這些兵丁也是常年在外,有不少人頭頂上都戴著一片青青草原…
“你們憑什么打人!”
其它人也都紛紛嚷喊起來,有道是打人不打臉,咱爺們是窮了點,可總歸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打人就罷了,還打臉。
挨了一巴掌的鄭昆一伸手就把面前瘦得像小雞似的暹羅兵給推倒了,甚至又連踢了幾腳,周圍的暹羅兵一看還了得,立即揮著刀槍殺了過來,很快就將他制服了。
“你們憑什么打人!還有沒有王法!我們是明人!”
被按跪在地上的鄭昆大聲嚷嚷著。
“王法!今天打的就是你們明人!”
他頌抓起他的領子就扇嘴巴子,左右開弓,扇得鄭昆兩眼直冒金星。
瞬間,他完全懵了。
這他么的是什么事?
老子睡了他媳婦了,還是怎么回事?
他沒睡,可比他早來幾年同胞把人家媳婦睡了,而且睡他娘們的明人還不止一個。
接連五六個嘴巴下來,鄭昆被抽得滿臉通紅。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臉被人抽著嘴巴子,盡管人在異鄉萬得得忍著,可他實在憋得受不了啦,樹要一層皮,人爭一口氣。
那心里涌起一團怒火的他本能地一個兔子打滾,一把把旁邊的兵丁翻倒在一旁,然后他又抓起地上的刀對著面前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暹羅官員劈頭就砍,直接把地一旁的他頌給砍了。
腦袋沒砍下來,可卻劈開了半截脖子和肩膀,他頌躺在血泊中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就那樣進氣少出氣多的呻吟著,眼瞧著就不行了。
“啊!明人殺人了!”
瞬間,碼頭上的喊聲響成了一片,很快就過來了大隊的暹羅官兵,直接把鄭昆給拿了下來…
移民殺人,這件事瞧著不過只是一件,小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此之前,大明移民在暹羅不是沒有殺過人,要不然就是被人殺。畢竟,無論是行商也好,偷人也罷,都是有風險的,前者有被人劫財的風險。后者有被人找上門的時候,畢竟這個世界上武松也有不少。
反正無論如何,被殺了找不到兇手就是筆糊涂賬,殺人了被抓了,那自然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況且,鄭昆殺的還是個領主——沙彌,即便是再小,那也是小領主啊!
這件事得重判!
所以,當地的領主倒也沒有猶豫,直接把鄭昆判了死刑不說,而且當天就執行了。
死一個移民,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畢竟,移民到海外本身就擔著風險。
可是與過去稍微有些不同,在與鄭昆同船的移民之中,有一位同鄉激憤不平的寫了封信回家鄉,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寫在信上。
開始時,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只是當成談資添油加醋的一說而已。什么暹羅官員霸道欺壓移民,鄭昆氣憤難當,就像魯智深似的三五就把那廝給打死了。
基本上就是“魯智深拳打鎮關西”的暹羅版,壓根就沒有什么人關注。
就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移民而已。
而且殺人償命,況且殺的還是官,這事…沒毛病,至少在純樸善良的大明百姓們看來,這事雖說暹羅人惹事在先,可總得來說,殺人償命,那也是應該的。
那怕就是官員,也覺得的殺人償命是沒錯的。
可,現在是乾圣十二年!
這時候,隨著越來越多的居民遷移海外,佃農荒也在加劇著。在過去的幾年里,大量的百姓遠走海外謀生,一開始是無地的百姓,然后是少地的百姓。這樣的人還不少,而且走的都是青壯勞力。
尤其是承化省發媳婦后,更是引起了一波“移民潮”。下南洋,非但在廣東,福建、杭州等地成了最時興的詞匯,就連同在號稱魚米之鄉江南,同樣也是如此,佃農的大量移民,給不少大戶造成了損失,為了留下佃農給自己種地,大戶們紛紛降低地租,不降地租…人家拍拍屁股去了海,這地誰種?
可問題是,那怕就是降了地租,可還是改變不了紛動的人心啊!
“人心難料啊!”
又一次,站在自家的田壟邊,徐屺的神情顯得頗為凝重,在歷史上,他沒什么名氣,不過他爹卻很有名,明末的大旅行家、地質家徐霞客,就是他爹。
徐家是江陰大戶,后世很多人都向往徐霞客的踏遍大江南北的灑脫,可那知道,人家是妥妥的土豪,還是家有良田萬畝的那種,不然也沒銀子踏遍山山水水。
徐霞客死后,作為長子的徐屺繼承了家業,原本的在歷史上,他死于“江南奴變”,江陰“八十一日”抗清失敗后,徐家等江南許多大戶人家也遭受了一場滅頂之災——當年的中元節之夜,徐家家奴乘機嘩變,他們縱火、劫財、殺主,徐屺等人都死于家奴之手,家產被嘩變家奴強占,徐家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這一切,在乾圣年間都沒發生,畢竟,沒有了滿清的入關,官府的威望仍在,家奴們自然不敢乘亂起事,再后來朝廷又下旨不準官民以本國人為奴,沒了家奴,自然也就沒有了奴變。
直到現在徐家一直都是江陰排名靠前的大戶鄉紳,可…徐屺心煩啊!
又降租了,降了一成的租子。
這上萬畝良田得少收多少啊!
心里苦啊!
這世道不容易啊,當個東家也不容易啊。
“這些個人可真的,物離鄉貴,人離鄉賤,背井離鄉,海外謀生,那有本鄉本土的舒服…”
徐屺自言自語道。他的話語中盡是對鄉黨們的那種關心,可實際上他關心的但也不是什么同鄉們在海外會遭遇什么?他所關心的無非就是自家的佃戶,只要他們不到海外去,自家的地就有人租,他就不需要降低足部降地租,收入就不會減少。
當然這樣的話他不能說,咱們可是賢達鄉紳,咱可是發自內心的關心著鄉黨。
對,是真正的關心。
“可不是,子依賢弟,我曾聽人說過,前陣子有一個廣府人,因為看了一眼土人女子,就被土官毆打,氣急難當把那人殺了,然后被砍了頭。要是他留在本鄉,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啊。”
聽著好友的感嘆,李漁也在一旁附和道。
“只可惜,世間小民,只看到海外謀生之利,卻不見海外的兇險,可真是愚昧的很啊!”
李漁的語氣里,那也是充滿了對普通百姓的關切。似乎他的關心同樣也是發自于肺腑,也是出自于真心。
“那是因為朝廷會蠱惑…”
要不是因為朝廷會蠱惑人心,那些老實本分的佃戶,怎么可能會到海外呢?
突然,徐屺看著李漁說道。
“天徒為何不寫一篇文章,將海外的兇險寫上一寫?也好警醒無知小民。人離鄉賤,這個道理,他們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