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后悔?
范迪門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他選擇了與明國對立,那么,東印度公司就會失去他們最有利可圖的生意,對于生意人來說,這簡直是不能想象的。
所以,范迪門以及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生意,那怕早他們明知道明國的擴張對于他們來說是巨大的威脅。
但是,為了利益,資本家會出售絞死自己的繩索。
人性永遠不會改變。
尤其是資本家的秉性!
這一點哪怕就是再過1000年都不會改變。對于資本家來說,他們的眼里從來只有利益,他們只有996是福報,只有底層人民哪一個不是以命換錢。
就這一點來說,古往今來的資本家是如此的耿直——唯利是圖。
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臘月的對馬海峽與陽光明媚的南洋截然不同,這里不僅風大浪急,而且空中還下著雪,海水不斷的沖到甲板上,在帶走積雪的同時,也會在舷邊的扶手、纜繩上留下一個個冰棱。
就這樣,這艘小巧的縱帆船迎著風浪,一路朝著遠方使去。
第二天下午,這艘縱帆船終于駛進了石見的大森,這里曾是幕府的支配地,但是兩年前,卻被對馬殺來的東虜占領。
從那天起,這里的日本人就被迫剃了發,易了服。扎起了辮子。
清寇來襲!
以對馬被清寇占領,到現在石見、出云、長門、周防等地被他們占領,原本應該安享太平盛世的日本,終于又一次陷入了戰亂。
盡管幕府屢屢號召大家齊心抗敵,可是那些外樣大名個個有自己的小心思,要么出工不出力,要么干脆裝聾作啞,拒絕派兵。只等著借刀殺驢。
不容易啊!
當初灰溜溜的被趕下來,先打下對馬,然后又打下這么一片地盤,可真祖宗保佑啊!
不過,這個祖宗沒保佑幾天——去年,黃臺吉死了。他得死讓滿清擴張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
但誰都知道,新繼位的順治皇帝肯定還是要繼續擴張的。
歷史在這里發生了一些巧合——盡管當初沈陽城破,福臨死了,他娘也便宜別人了,可豪格繼位后,仍然選擇了這個年號。
當然,他的志向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只要能打下日本就好,至于中原…連想都不敢想。
為了實現這個愿望,在過去的一年中,他一直在整軍備戰。也正因如此,這里一直吸引著來自各地的海商。
甚至不乏明商!
這艘三十多米長的縱帆船駛進港口時,船上的人無不是顯得極為小心。
“這里就是建奴地盤了,大家伙一會小心點!”
站在舷邊的田一倫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這是他第一次來這里。
人的命運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改變,他也是讀書人,從來沒想過走商賈之道。可沒辦法,他家已經兩代沒出過進士了,而到他這又是屢試不第,當年投獻來的土地,早在他爹那輩就退個差不多了。到了他這…家道中落!
沒辦法,找門路做生意吧!
其實,如果沒有乾圣皇帝,他會在順治三年考中進士,為啥能考中——江南的士人那幾年沒考啊。
對于沒做過生意的人來說,想做生意,也得能找到門道啊。
別人找沒找到門路,田一倫不知道,可他從報紙上找到了門道。
“也不知道那些晉商第一次和韃子做生意的時候,都是怎么想的?就不擔心他們殺人越貨嗎?”
田一倫在心里念叨著,和滿清做生意,這是他從報紙上看到的門道。
那些個晉商動輒掙個幾百萬兩銀子,這生意咱也能做啊!
不過要堅持原則…只掙錢,不賣國!
又一次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著這個原則,船終于駛進了港口,甚至就連這個大森,那也是田一倫從報紙看到的——這是韃子在日本占領的第一個地盤。
為什么占領這,因為石見有銀山啊!
為什么他不去對馬,不去長府?
害怕被人發現啊!
于是乎,在海上航行了半個月后,在乾圣三年新年將過的時候,終于來了大森。
船進港,迎來了碼頭的官員。
那人穿著滿清的官袍,頭頂紅頂子。
“船是從明國來的?”
“回官爺的話,是從明國過來的。”
“不要害怕,咱大清歡迎各國的商人過來,明國的商人也是一樣,我告訴你長府那邊,成天都有明船進出。”
注意到這人似乎有些緊張,徐昌昆便出言安撫道,甚至還告訴他,碼頭沒有關系。為了吸引各地的海商,現在的大清國不但開放了港口,而且還不收關稅。為啥這么大方,海商來了,才能帶來他們需要的貨物,才能帶來更多的利益。
“你這船上帶的有什么貨?”
其實,這只是例行的公事而已。
“有棉布,有鐵器。”
“鐵器?都是什么鐵器?”
聽說有鐵器,徐昌昆顯得有些激動。
“都是鐵錠,上等的遵化鐵!”
“有大連鐵嗎?”
“有,不多!”
對方激動的神情,讓田一倫暗自激動道,看來自己這趟是來對了,這些韃子果然是缺鐵。
“好,這位先生隨我上岸,船上的鐵貨,不論多少我們全買了!”
半個小時后,激動的不單是徐昌昆,就連大森知縣,也是激動的讓人設宴款待田一倫。
為啥!
就因為他帶來了三百多噸鐵!
大清國不容易啊!
日本這地方有銀子,有銅,可就是沒多少鐵!
過去日本人的鐵就是靠明商、荷蘭人賣過來,現在大清國來了,用鐵的地方更多了,更不夠用了。即便是有幾座小鐵礦,可那夠大炮打的,鑄炮要鐵、鑄炮彈也要鐵,造火銃一個樣。
這三百多噸鐵,對于大森知縣來說,意味著功勞,而對田一倫而言,意味著金錢,把鐵賣掉后,再賣掉棉布之類的貨物,利潤居然高達四千兩!
這一趟就掙了四千兩銀子!
面對這樣的暴利,田一倫激動的甚至都說不出話來,甚至就連那位大森知縣的問話都沒有聽清楚。
“一林兄,要是你能帶過來你們大明造的火槍、火炮,我大清必定愿意出高價購買,你這一船鐵不過只掙幾千兩銀子,可要是換成火槍、火炮,那可就不是幾千兩銀子了!”
“那是多少?”
財迷了心竅的田一倫問道。
“一支火槍,在大明頂破天也就是十兩銀子,在我大清,最少能賣二十兩,要是線膛槍,怎么著也得…二十五六兩出去!一船貨少說也能掙個幾萬兩銀子!”
幾萬兩!
我的天啊!
整整一夜,田一倫的腦海中所思所想的都是那位知縣大人的話。
幾萬兩銀子!
那可是幾萬兩白花花的雪花銀啊!
田家那怕就是祖上最闊氣的時候,也沒掙那么多銀子啊!
有了這幾萬兩銀子,就能置上幾千畝地,再買幾個家奴——倭奴就不錯,不過就是太貴了,一個倭奴要二十多兩銀子,要是漂亮些的都要三十多兩,這可不便宜啊!
可,這買賣掙錢啊!
一船火器就能掙幾萬兩銀子,要是能賣上幾船的話,那可就不是幾萬兩銀子的事了!
幾十萬!
上百萬!
甚至…
想象著到時候家才無數、仆僮成群的一幕,田一倫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把,把這些東西賣給韃子,這,這和晉商賣國有啥區別?”
“區、區別可大了,那時候大明在和韃子打仗,他們是真賣國,我,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