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密集的炮彈,整個土門關都陷入了火海之中,殘存的關樓瞬間就被炸的墻倒屋塌,就連同關城內的建筑就像是玩具似的,接連倒成一片。
在炮彈的爆裂時崩飛的彈雨中,一個又一個流賊倒了下了,在爆炸的硝煙中,許多人甚至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他們就像傻子似的站在城墻上、關內內,站在那里任由扭曲的彈片撕碎他們的軀體,甚至很多人真接被炸飛上天,在半空中被沖擊波的氣刃切得的粉碎。
對于順軍,那怕就是最悍勇的順軍來說,他們也不曾體會過這樣的炮擊,盡管他們曾經遭遇過火器,什么子母炮,什么一窩蜂,甚至還有萬人敵,但是都比不上這樣的炮彈,那些從空中落下的炮彈,在落地的瞬間,就會立即爆裂開來,掀起一片硝煙的同時,同樣也會掀起一片死亡。
死亡!
當整個土門關被死亡所籠罩的時候,在兩百米外的壘籃后方,上千名官軍已經在在官長的命令中,把刺刀擰在了槍口,他們或是緊張或是輕松的透過筑土壘籃盯著已經被炸塌的城墻,等待著官長的命令。
“出擊!”
在哨長們舉起指揮刀的同時,官軍就像是洪水一樣,猛的殺出了壘籃,端著槍,挺著刺刀向前沖鋒。
“弟兄們,跟著我…”
幾乎是在哨長命令下達的瞬間,朱十三就躍起出擊了,他甚至領先其它人半丈多遠。
“都監!”
其它人都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無不是紛紛的跟了上去,硝煙有些嗆人,可是他們仍然快速的邁著大步朝著城墻跑去,差不多在他們沖出數息后,炮兵才停止了炮擊。直到這時候,城墻上的順軍才總算是松了口氣,他們心有余悸的搖晃著腦袋,雙耳轟鳴著聽不到聲音的他們,愣愣的看著左右,在他們的身邊到處都是死尸,到處都是肢體的碎塊,而更多的卻還是在血泊中掙扎著、慘叫著的傷者。
陳裕完全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到了。
甚至直到現在,他仍然盯著眼前的半截身體,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就在剛才,身邊一個村的堂弟,在他的眼前被炸成了碎片,只留下了下半截腿。
就這樣死了!
甚至都沒有叫上一聲!
盯著那截斷腿,陳裕突然覺得有些惡心,過去,那怕是一刀砍掉別人腦袋的時候,他也沒手軟過,就是砍下李小姐的腦袋時,他也沒猶豫過,可是現在,他卻被周圍的血腥味嗆得喘不過氣來…
“官軍來了!”
突然,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那些回過神來的順軍紛紛操起了家伙,樸刀、倭刀、長槍、弓箭,當然也有三眼銃、子母炮之類的火器,不過這樣的火器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不過盡管不值一提,但是這些火器在近距離仍然沖上來的官軍帶來了一些麻煩,在朱十三踩著土坡想要沖上城頭的時候,他看到有人端著三眼銃對著他就是一銃。
震耳欲聾的銃聲中,灼熱的鉛子幾乎是貼著他的腦袋飛過,沒入另一個戰士的身體,在弟兄們慘叫著跌倒時,朱十三已經沖了上去。
“殺…”
盡管相比于其它的戰士,朱十三并沒有經過長時間訓練,但是他仍然拼命的端著刺刀,刺向敵人。
對于他來說,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殺賊,殺賊。
也許是因為一人拼命十人難敵,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的胸甲替他擋住了流賊的刀槍,沖上城頭的他,一個照面下來就接連捅倒了三個流賊。
鋒利的刺刀沒入敵人胸膛的瞬間,朱十三非但沒有感到恐懼,他甚至感到有些興奮,似乎在這一瞬間,多年來遭受的委屈都得到釋放了。
“殺賊!”
在朱十三叫嚷著殺向流賊時,更多的戰士涌上了城頭,跟在他身后的戰士更是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位十三爺一馬當先的殺在最前面,這會他們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了。
人家鳳子龍孫殺賊都這么賣力,他們又么可能不拼命。一時間,城頭上到處都是喊殺聲,這些身上穿著胸甲、手中端著火槍的戰士,打起仗來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
其實這些戰士中的很多人,也曾和陳裕他們一樣,是流賊,他們中的很多人在幾個月前,還曾是獻賊麾下的兵馬,但是現在他們卻是官軍,殺起敵來相比于那些官軍老兵,也是毫不遜色,畢竟,他們同樣渴望著用殺敵來證明自己。
面對像潮水一樣涌來的官軍,那怕就是陳裕想拼死一搏也不過只是徒勞的,更何況他的膽氣早就被炸沒了,面對如虎似狼撲來的官軍,他非但沒有像殺死李小姐時那么武勇,反而是趁著弟兄們拼死抵抗時領著十幾個心腹逃開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年闖王也是這么干的…這么想著也就沒有心理壓力了,趕緊逃吧。
不過在逃跑之前,他并沒有忘記跑回自己的府里帶走家里銀子,畢竟,那是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家當,可不能就這么丟了。況且那些銀子一直都好好的裝在行囊里,隨時都可以帶走。
當頭目的淘了,剩下的嘍啰自然也堅持不了多久,不過即便是如此,還是有不少嘍啰自發地在街巷里進行抵抗。
一個多時辰后,殘破的土門關關樓上,又一次飄揚起了大明的旗幟。前后不過只用了半天的時間,西征軍就打下了西征路上的第一道關隘。
在嗆人的硝煙中,槍聲仍然在關城里回響著,一個個投降的順軍被押到城墻下,在官兵的喝令聲中排列成隊。
“放!”
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這些俘虜倒在了血泊之中。殺俘得命令周遇吉下達的,沒有任何人質疑這道命令。畢竟,在這個時代,官軍也好,流賊也罷,殺起自己人來都不手軟,更何況只是俘虜。
其實,沒有將俘虜活埋,都已經是仁義之師了。
這仁義之師,其實真的是有時代標準的。在這個時代,或許這也就是仁義之師的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