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虜大將軍領兵打過來了!
要備戰啊!
可是一想到備戰,李自成的頭就大了。
大順上下的新老兄弟現在一個個都化身成餓狼。都嗷嗷的叫著要論功行賞,要著賞錢哪!
這幫家伙,將軍也好,士卒也罷都是李自成的債主,將軍們個個都覺得自己功勞很大,新老弟兄們不是覺得自己有功勞,就是覺得自己有苦勞。一個個的都眼巴巴的盯著他這個皇帝。
有功是要賞。
可問題是怎么賞?
原本還指往著打下京城在府庫里得些銀子,可崇禎根本就是個窮鬼,他留下的府庫里頭早就空得跑耗子了。
叫李自成拿什么去賞?
好不容易貼著老本賞了一點讓人不怎么滿意的犒賞之外,大順朝廷現在連糧食都不夠吃了。
這事兒細究起來也是崇禎那個窮鬼不好!
每年三四月,也都是南庫漕糧啟運的時候,一個冬天過得,早就把通州等地的糧庫給過空了。京城的糧食要等到運河解,再把南庫的存糧運到京城。
大順奪天下奪得是挺快的,可是在南庫還有大的漕糧沒有啟運,現在更不可能運往京城。
這樣一來,李自成不僅沒錢發賞,甚至連部隊的口糧都出了問題。那些跟隨著他一路幸苦轉戰,好不容易打進京城兵卒,不僅到現在都沒有得到想要的賞錢,甚至就連同糧食都不一定能供應得上了。
這樣一來,官兵們的紀律和士氣也越來越難維持,尤其是隨著拷掠的進行,部隊的軍紀也開始敗壞了,開始時是官兵們勒索卡要,可很快就演變成了官兵趁機奸淫擄掠,那怕是李自成發過火,甚至也為此殺了人,都仍然沒有辦法杜絕。
沒吃沒喝還沒錢!
肯定是要生亂子的。
要是這個時候還用嚴刑厲法來約束大家,到時候可真就會出亂子了。
如果再拿不出足夠的銀子發賞錢,這人心恐怕就要全散了......
這才坐上龍椅幾天的光景?
咋就有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了呢?
崇禎那個窮鬼居然能在這張椅子上坐上十七年,可真…真不容易啊!
這哪里是什么龍椅,分明就是一個坑啊。
早知道進京會有這么多麻煩,當初就不進京了。不過不進京又怎么能登基呢?
皇帝再差,那也是皇帝呀。
就在李自成呆坐在暖閣里發愁的時候,有內官稟報劉體純、吳汝義求見,隨后他們兩人便走了進來,見過禮后,見兩人都面帶喜色,于是李自成就問:
“可是有好消息么?”
“回稟皇爺,”
劉體純笑道。
“有晉商范永斗等人售糧五十萬石。”
“什么?五十萬石!”
李自成驚喜道。
“有了這些糧食,又能撐幾個月了?這范永斗是什么人?手中怎么會有這么多糧食?”
吳汝義說道:
“范永斗是山西商人,聽說他與關外的多爾袞關系頗為親近,這些年從關內把貨運到關外,又把關外的貨運到關內,掙足了銀子!”
“那么說來就是一個漢奸了.....”
李自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是漢奸,那這樣的敗類就不能不收拾,依朕看來,糧食抄沒了,至于人…”
明白皇帝意思的劉體純說道。
“這件事恐怕沒有那么容易,多爾袞賣給咱們的銃炮,就是通過他運過來的,要是把他殺了,估計會引起滿洲人的不滿。”
“咱們還能怕了他們滿洲人!”
李自成不悅道。
“陛下,咱們是不怕他們,可這個時候,也不必招惹他們,糧食其實也就是銀子的事情,銀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暫時讓他們占點便宜就是了,這京城里頭可是有金山銀山,只要我們把城內的金山銀山都搬空了,還用愁沒有銀子嗎?”
李自成點點頭,倒也沒說什么。
對他來說,這個京城并不是大順的京城,眼下不過只是大順的行在,以后還是改成幽州府,頂多就是北方的重鎮。至于大順的首都,肯定是老家長安啊!
誰定都不定在老家啊。
朱元璋不還把鳳陽定為中都嘛。
長安是什么地方?
那是秦漢以來,幾代的帝王之都啊!
論風水肯定比京城更好,定都長安至少能保大順四百年江山!
大順能有四百年的江山,他也就心滿意足了。畢竟朱元璋滿打滿算都沒有300年的江山。
所以對李自成而言,奪京城不過只是為了奪江山的必須,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京城內那些貪官污吏的不義之財統統都拿到自己的手里!
想到這里,李自成吩咐道:
“得叫劉宗敏再使把勁,多拷出軍餉才好啊!軍餉有著了,咱們才能和明朝決一死戰!才能奪取天下,讓老百姓安享太平…”
“侯爺,這是剛做好的賬,請您過目......”
“過什么目啊?報個數吧!”
劉宗敏揮揮手,讓駱養性直接報賬。身為錦衣衛提督的他,雖然有獻城之功,可是一樣也是獻了三萬兩銀子才得已保全性命,駱養性自己雖逃過一劫,但其兩個弟弟皆受酷刑。
這幾天,他的心里是那個苦啊!
獻城后,開國功臣沒當成,反而還把家底掏空了才保住性命,這大順的官…當不得啊!
“一共得了兩千三百六十三萬七千余兩白銀,另有黃金九十一萬五千余兩......侯爺,如此之數,可是古今未有的巨款啊!”
提著這個筆銀子時,他的心里在滴血啊!這銀子里也有他的銀子啊!
“巨個屁!”
劉宗敏不滿道,
“咱們大順現在是家大業大,官兵不下百萬人,這么點銀子夠干什么的的?一個發個十幾兩銀子,這些銀子就他么的全沒了!”
“侯爺......”
看著這位侯爺極為難看的臉色,駱養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古代只說伴君如伴虎。
可從來沒說過歸降了流寇,那也是與虎為伴啊!
如果早知道這幫流賊拷掠逼餉的手段那么狠毒,他說什么也不會降的,當然也不會抵抗,肯定會先逃出去京去。
其實,當初舍不得逃,與其說是盡忠職守,倒不如說是舍不得北京的家業啊!
持掌錦衣衛這么多年,雖說這些年錦衣衛不怎么受人待見,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京城不知有多少鋪子、房子。這些東西帶不走啊!
原本他尋思著降賊后,成為新朝的官,繼續享盡清福,可萬萬沒想到,這些流賊手段居然如此狠毒!
拷掠逼餉,都是把人往死里弄!
就是錦衣衛的手段也比不上他們,過去錦衣衛辦事還留三分余地,他們倒好,對勛臣也好、官員也罷,動起手來那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上夾棍那是最輕,要是不掏銀子,拷掠就變成真烤了——烙鐵烙的人身上都沒有幾塊好肉。甚至就是交了銀子也不見得能活命,人財兩盡者比比皆是!
這還算是客氣的,至于商人,稍有不從肯定就直接砍掉腦袋了。至于中官太監,更不用說,權閹要掏銀子,就連苦苦的小太監也得掏銀子。
這幾天弄銀子的時候,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駱養性的心里甚至尋思著,要是當初崇禎爺這么干的話,大明的江山又何至于如此。
那些狗娘養的連幾百兩銀子都不愿意出。
哎,好像自己也是那些狗娘養的之一…
后悔?
現在再后悔有什么用?
劉宗敏眉頭皺了起來,一張面孔頓時顯出了兇殘,他對駱養性道:
“再去和他們好好說道一下,再怎么樣也得弄出五六千萬兩銀子來,用刑拷不出來,就換成烤,用火總能烤出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