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精兵入關平賊,如此天下必可安定!
天下安不安定不知道,但是萬一他要是半路上來個“清君側”,怎么辦?
那怕是這些年里只覺得自己深陷泥潭之中,但當皇位面臨威脅時,崇禎本能的還是想保住皇位,那怕是這個皇帝當的再不稱心,那也是皇帝啊!
見蔣德璟不斷的夸著朱慈穎,崇禎的心中那是一個煩躁,不等蔣德璟說完,就問道。
“卿等以為,這天底下,除了朱慈穎,就再無人可用了嗎?”
一時間,眾人皆是沉默不語,就連往日里最會揣摩崇禎的心思,總能迎合崇禎的心思的魏藻德,也是垂首不語。
見眾臣皆不回話,崇禎的心里一陣悲涼,難道大明的江山,真的只有他朱慈穎能救了嗎?
又一次,崇禎想到去年在奉先殿祭拜二祖時,與二祖說的那番話。
“子孫無能,幸虧宗室有賢才出,子孫獨斷,違背祖制令其掌兵,實在是局勢所迫,今日遼東得復,全是祖宗保佑…”
說是祖宗保佑,可實際上,他是在向祖宗邀功哪——你瞧,要是沒有我獨斷,他朱慈穎怎么可能掌兵,怎么有機會收復遼東呢?
難道,除了他真的就沒有人能挽回當前的危局了?
調關寧軍,或者寧錦軍南下呢?
沒有了他們的鉗制,豈不等于把遼東拱手相讓給朱慈穎?可朝中不是早就有人稱以他的功勞足以封王了,甚至建言復立“塞王”,讓其為大明守邊。
要是讓朱慈穎領兵南下的話,他會不會趁機吞占各地?那小子和其它人可不一樣啊!萬一,萬一要是他趁機擴大地盤,掌握地方,到時候該怎么辦?
可難道就任由流寇坐大不成?
就這么猶豫著,崇禎又盯著蔣德璟問道:
“你如何以為朱慈穎必定會領兵南下剿寇?”
“剿寇是平虜大將軍所愿,其屢屢上書朝廷,請求領兵南下剿寇,便可知其報效朝廷之心。”
崇禎仍不能決定,沉吟說:
“姑且試試?”
皇帝口氣的松動,讓陳演等人無不是一驚,他們詫異的看著皇帝,難道皇帝直準備放這頭猛虎出山?
那可是頭吃人的老虎啊!
“是否調平虜大將軍,界以剿寇督師重任,請皇上圣衷裁決。”
崇禎實在也是沒有別的辦法,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如今對別人很難靠得上了,就連孫傳庭都生死不知了,況且是其它人的。只有朱慈穎尚可寄予一線希望。他也明白,調朱慈穎南下會有什么樣的風險,但是眼下,似乎只有他才能平定流寇。
然而此事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他想了一下,說:
“以平虜大將軍為帥平定賊寇,倒不是不可,只是朕實在是放心不下遼東邊患啊,畢竟,虜酋只是遠遁而已,萬一再次犯邊,又該如何啊!”
盡管皇帝嘴上說的是虜首,可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在擔心什么,他是擔心平虜大將軍要是謀逆又該怎么辦。揣摩到皇帝心思的魏藻德答道:
“這事不難。陛下不妨先下旨令平虜大將軍領兩萬精銳南下,目前流寇者一為闖賊,二為獻賊,獻賊糜爛湖廣,不妨令平虜大將軍沿江剿寇,萬一遼東邊患再起,一來平虜軍主力尚在遼東,二來其也能隨時從水路返回遼東。”
崇禎點點頭,覺得魏藻德畢竟是個有辦法的人,想的這個主意好,十分妥當,這樣一來,朱慈穎便不能威脅京畿,至于平定獻賊之后,到時候再說吧,大不了…就給他一個塞王吧,將來,等到天下平定時,再行削藩吧!
到時候,朝廷有天下兵馬,他還能造反不成。
甚至就是等到平虜大將軍抵達湖廣之后,還可以想辦法瓦解他的平虜軍,比如將他們調往其它地方,趁機晉升其將領,到那時,這平虜軍自然也就是土崩瓦解了,當然,這需要合適的時機。
想了想他說:
“此事朕再考慮一下,倘確沒有更合適的人出京督師,言官又不妄議,就將以平虜大將軍為帥吧。”
等眾臣退下之后,心急如焚的崇禎哪里能夠等待?他立刻把司禮監王德化叫來,命他代為擬稿,下旨令平虜大將軍親自己。王德化跪在地上還沒有起來的時候,崇禎忽然又說道。
“這事要辦得越快越好。”
隨即揮手讓王德化退出,他自己坐在龍椅上考慮了一陣,然后提起筆來,在一張四邊有龍紋水印的紙上寫道:
“德藩世子慈穎…目今國家多事,更需宗親宣力,共維時艱,以保祖宗江山…”
當崇禎親筆寫出那道圣旨的時候,離開了宮里,到了宮門外,陳演沖蔣德璟笑道:
“中葆,現在天色還早,我們不如在前面的酒樓歇會兒。”
心知對方必定是有話對自己說的蔣德璟,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
“行!就去八仙樓吧。”
八仙樓就位于長安街旁,出了皇城后,兩人很快就乘轎進了酒樓,然后徑直去了二樓的雅間,待到小二上了茶,退出雅間后,蔣德璟才看著陳演說道。
“不知首輔可是有什么吩咐?”
“談不上吩咐!”
陳演揮了揮手,不無疑惑的說道:
“中葆,有一件事,我實在是不是明白,你為什么提議讓平虜大將軍平寇,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年初的時候,你還主張裁撤平虜軍的。”
兩人說話時,店小二并沒有殷勤的招呼著,這些見慣了世面的店小二,又怎么不知道今天上門的主顧身份不同,所以自然不能太過殷勤嗎?只要把他們請到了樓上的雅座,然后送菜進門前再敲門提醒就成。
誰知道這些老爺們是不是在談大事?
和著規矩,敲了門,打斷了門內的大老爺談事,小二就上茶上菜了。
見有人進來了,憑窗而坐的兩人,并沒有談論下去,而是看著道上的人來人往,但是兩人的心境卻各有不同,直到小二離開時,蔣德璟才長嘆道。
“首輔,年節以來,關內的局勢如何?流寇之勢愈演愈烈,簡直就是呈燎原之勢,眼見著隨時有可能顛覆社稷的風險,年初時我反對是因為平虜大將軍于朝廷,于江山社稷是威脅,可是現在呢?流寇才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啊!”
陳演點點頭說道:
“確實是如此,流寇日益勢大,實在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只是,中葆可知道,一但平虜大將軍南下平寇,即使是剿了獻賊,將來也必定是會…”
“會什么?”
詫異的應了一聲,蔣德璟反問道。
“首輔的意思是,將來平虜大將軍會仿燕王舊事?”
蔣德璟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可首輔,要是不調大將軍剿寇的話,任由流寇坐大,將來威脅社稷時,又該如何?我等身為人臣,確實要擔心其會不會效仿舊事,可也要考慮到天下的安危啊!”
“天下的安危…”
陳演沉吟著,并沒有說道。
“首輔,天下動蕩不是國家之福,可流寇作亂,更不是天下之福,眼下大將軍是平定流寇的唯一選擇了。”
“那關寧軍呢?還有祖家!”
面對首輔的問題,蔣德璟常嘆道。
“首輔難道不知道,關寧軍、祖家是朝廷手中最后的精銳了,萬一要是折于流寇,那將來即便是其效仿舊事,恐怕朝廷也是無力阻攔了,”
“道理雖說是這個道理,可…”
看著蔣德璟,陳演長嘆道。
“可,這樣一來,可是就是把那頭猛頭給放出山了,這到底是不是大明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