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躲過炮擊,首先必須要足夠幸運。
對于沖在最前方的格爾達來說,他們無疑是幸運的。因為炮手們根本就沒有關照他們。
沖在前面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后方發生了什么,他們甚至都來不急回頭去看,只是任由爆炸聲不斷的傳到耳中。
在他的前方,明軍已經舉起了鳥銃!
這可是足足有四百步遠哪!
果然不愧是明軍啊!
他們就會遠遠的濫射,佛祖保佑!
這么遠的距離放銃,簡直就是…就是明軍的習慣,他們會早早的打空鳥銃,拼著命的打。似乎他們覺得這樣遠遠的就能把大清大兵給轟走了,可是實際上不過也就是撓撓癢而已,根本就是屁用沒有。
在他們打空鳥銃之后,大清的精兵不會毫無阻擋的沖過去的時候,自然也就潰散了,然后像砍瓜切菜似的把他們收拾了!
好嘛!
這可是送上門的腦袋!
要切!
不對,要斬!
松爾達興奮的叫嚷著,他身邊的披甲重騎也無不是激動的叫嚷著,似乎他們已經看到了勝局。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
二百九十…
你們應該嚇的受不了吧!應該開火放銃了吧!
似乎就像是佛祖保佑似,在松爾達的想到這里的時候,他就看見前方一陣火光閃爍,一團團白色的煙霧瞬間就籠罩了整個戰線。
相隔這么遠,甚至都聽不太清銃聲,而且還有雷鳴般的紅夷大炮的轟鳴聲和爆炸聲遮擋!
盡管白色的煙霧遮擋住了松爾達的視線,但是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現在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他們了!
大清國的巴圖魯們馬上就會沖過去殺光那些鳥銃兵!
他們放空了銃,不就是等著大清大兵沖過去大開殺戒嗎?
一個大清的巴圖魯,至少可以殺十個,不,二十個漢人…
就在他的唇角露出笑容的瞬間,突然,他的笑容僵硬了——“嗖…”伴隨著一陣密集的呼嘯聲,他身前身后的騎兵不是摔下了戰馬,就是戰馬猛的一下摔倒在地,還有一些戰馬像是被什么扎到似的,突然暴燥的跳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他扭頭朝著左右看去,只看到讓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那些戰馬被擊中之后,無不是血飛肉爛,他甚至眼睜睜的看到一匹戰馬的腦袋被銃子轟掉了一半,這是什么東西?
威力怎么這么大?
難道是弗朗機?
甚至還不等他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松爾達就看到那邊明軍又一次放銃了,這一次他似乎聽到了銃聲,銃聲很響,就像是悶雷一樣,滾滾而來…
下一瞬間,他就不再考慮這個問題了。然后人就像是被錘子撞到似的,一下子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在他摔下來的瞬間,他只感覺到腹間似乎有個熱騰騰的東西鉆了進去,很燙,很熱…
血流了出來。
這,這怎么可能呢?
或許是因為不敢相信,他朝著腹腔摸了一下,掌心濕漉漉的。
是血!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卻壓根兒就不聽他的使喚,就這樣躺在血泊之中。聽著附近的慘叫聲,看著手上的血,松爾達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躺在地上的他,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力氣,就是這么躺著。
而在他的身邊,仍然不斷的有戰馬掠過,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馬蹄的黑影落了下來,猛的一下踩踏到他的臉上。
“噗”的一聲,就像熟透的西瓜似的,被馬蹄踩碎的瞬間,紅色的血肉和著白色的腦漿、骨頭碴子飛濺的四處都是。
甚至就連那個眼珠子也飛到了半空中,在眼珠子里似乎還有些疑惑,松爾達到死都不明白,為什么明軍的鳥銃可以打那么遠!
對于這種新式子彈超過三百步的射程,黃得功和他麾下的火銃兵早就有了準備,這種外面刻著槽的銃子威力強勁不說,在遠距離上的精度更是格外的驚人,甚至能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擊中單人靶,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甚至,這也是黃得功讓麾下的四千火槍兵排成單薄線陣的原因。
射程夠遠、威力夠大,也就足夠了!
四千火槍兵,列成三排,每排千人之多,足足一里多寬的線陣,完全籠罩了整個戰場,當那些清軍騎兵好不容易從炮彈的鐵火煉獄中沖出來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團團白色的煙霧和煙霧中呼嘯而來的灼熱的銃子。
成千上萬的銃子就這么呼嘯著“砸”在他們的身上。
“放!”
隨著哨長長刀揮下的瞬間。
王安同又一次扣動了扳機,這是他在戰場上打出的第三發子彈,現在他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么恐懼了,甚至他感覺有些興奮。
火槍噴吐的硝煙擋住了他的視線。但是他壓根就不在乎自己是否打中了敵人,只是退往后列快速的裝著子彈,從腰間的牛皮彈盒里取出銃子,咬破紙殼,將火藥倒進槍口,然后再把子彈塞進去,再用通條捅實…
這個過程有些單調,有些乏味,但是,卻很有效!
至少,用來殺人很有效!
“舉槍。”
哨長的腰刀再次舉起時,沖在最前面的騎兵也快沖到他們鼻子底下了,就在王安同他們沉著的舉起了火槍時。
就在他能清楚的看到建奴的模樣時,那些策馬襲來的建奴卻猛的一下,被絆倒了——在隊列的前方百步遠的地方,他們布有幾道鐵絲網,鐵絲網不高,只有一尺多高,只有區區的一道而已,但這也就足夠了,那些沖過來的建奴,就像是撞到一堵墻上似的,猛的一下子都摔倒了…
在他們摔倒的同時,等待他們的是一陣密集的彈雨,這個距離上,就像打兔子似的,一槍一個!
這一次王安同,終于可以看見建奴的模樣了,他看到一個建奴從地上站起來,然后朝著這邊沖來,扣動扳機的瞬間,子彈飛了出去。
被子彈擊中的身體在向后倒了下去,甚至于王安同還看到了他目中的不甘。
死了,不知道多少奴才都死了!
就在阿濟格的心里冒出這個念頭時,他就感覺到伴隨著大量被揚起來的灰土一陣氣浪從前方沖來,他的戰馬就像是絆倒絆馬索似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郡王爺…”
周圍的奴才們急忙勒停馬,把郡王爺圍了起來,被扶起來的阿濟格身上的白盔已經變成了灰黑色,滿面灰土的他睜大眼睛,盯著左右。
耳中轟鳴作響的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發生了什么?
我怎么就倒下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戰馬,馬頭都碎成了一團肉泥,馬脖子也碎了,就像是被什么絞了似的。
這是怎么回事?
而奴才們都圍著他,他們似乎是在喊著什么,他們在說什么?
“快,快帶著郡王爺先走,打不了啦,這群明人太他么厲害了…”
原本氣勢洶洶的清軍,來的快,去的也急,就在王安同正在裝彈的時候,牛角號聲在空氣中回響著,那些清軍就像瘋了似的,突然調轉馬身,朝著后方逃去。
來的快,逃得更快。
不甘!
每一個人的心里都充滿著不甘!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憤怒,這些建奴逃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突然,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喊一聲。
“我們贏了!”
在他剛剛喊出聲來的時候,大家伙似乎還不太相信,他們朝著左右看去,在他們的周圍——甚至沒有人陣亡!
這,這簡直就是…神仙保佑啊!火神保佑!
世子爺不就是火神,世子爺保佑啊!
“我們贏了…火神保佑!”
“火神保佑!”
聽著官兵們的喊聲,黃得功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腰牌,銅質的腰牌邊緣帶著火紋,這是平虜軍的腰牌,上面有火紋,還有軍營番號以及姓名。
興許真是火神保佑吧。
黃得功的心里也忍不住這么想著,打了這么多年的仗,他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事兒。那些人居然傻乎乎的朝著槍口上撞了過來。
原本就聽說過世子爺是火神下凡的黃得功在這會真的不敢懷疑了,他的心里甚至也開始相信起了這個傳說。
“哪里是什么火神保佑,分明就是…一群不知道火槍厲害的家伙,傻不拉幾的撞到槍口上。”
得到黃得功那邊送來的消息之后,對于火神保佑的說法,朱國強忍不住嘀咕起來。
其實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碰炸引信和新型子彈的效果會那么好,那些習慣了舊式火炮火槍的建奴,根本就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當然,黃得功的戰術也非常不錯,用火炮打主陣,步槍打前鋒,也就是這樣的配合還讓清軍付出那么慘重的傷亡。
武器重要,戰術更重要!
等這一戰結束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研究一下戰術問題。
嗯,當然個人崇拜也不錯…火神嘛!
心里如此尋思著。朱國強揚起手中的馬鞭,指著前方說道。
“好了,全軍加速,咱們去會一會他多爾袞,這小子肯定在河對岸等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