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明狗…”
被困在鐵絲網中的關保,盡管拼盡全力想要砍斷身邊的鐵絲,但是他卻發現他越砍那些鐵絲反而越亂,木樁鐵絲和蛇腹形鐵絲網在他們的掙扎中混在一起,反而讓他們身處其中甚至無法移動半步。
近在咫尺!
對于身處鐵絲網中的關保和他的部下來說,即便是野蠻不畏死亡,現在面對近在咫尺的明軍,而對黑洞洞的銃口,他們也感覺到畏懼,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
況且那黑洞洞的槍口總是會不斷的奪去他們或者他們身邊人的生命,而面對死亡,他們卻是無力反抗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軍殺死自己。
“放!”
伴隨著一聲令下,孫茂才又一次扣動了扳機,他的雙眼通紅,呼吸急促,就這么眼睜睜的盯著建奴,只要一開槍,一準能擊中!
近到可以看到他們臉上的恐懼,看到他們的目中害怕!
原來,你們也會害怕啊!
曾幾何時,他還以為這些野蠻的蠻夷不知道害怕,不知道畏懼死亡,但是現在,他卻發現,原來這些人同樣也會害怕,同樣也會恐懼。
瞄準一個在鐵絲網中掙扎著的建奴,徐臨山一槍將其擊倒在地。不過鐵絲網中的建奴并沒有放棄抵抗,他們甚至還試圖用弓箭還擊,但他們的還擊往往會換來一陣密集的彈雨。
當鐵絲網中的建奴作困獸猶斗,結果一個個都變成了靶子,被十幾米開外的明軍像打靶一樣一樣的消滅時,遠處的山包上,一直用望遠鏡觀察戰場的錢德功,并沒有因為建奴漸漸被消滅而感到絲毫的欣喜,反而皺緊了眉頭,因為戰士們的手忙腳亂,如果不是因為有鐵絲網,他們根本無法阻擋建奴的進攻!
“還是要多加訓練啊!”
歸根到底,他們會手忙腳亂,還是因為訓練不足,還是因為他們都是新兵!
不過盯著戰場上的態勢,尤其是看到建奴被困在鐵絲網中進退不得的困境時,原本心里還有些擔心的他,總算是長松了口氣。
這旅順必定是能守住了。
“這邊應該沒有問題了,就是不知道,世子爺那邊怎么樣了!”
遼東的戰局,對于遠在南直隸的朱國強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相信錢德功至少能夠守住旅順,即便是再不濟,也可以爭取時間把難民撤往山東,旅順并不是必守之地。
在南京稍作休整后,朱國強并沒耽擱時間,而是立即領兵北上了。與從濟南南下時只率領八千子弟兵不同,離開南京時,他足足率領了八萬大軍,除了“孔雀旗”的一萬多水軍留在南京之外,包括牟文緩、黃得功、楊御藩在內的部隊,都隨他一同北上過江了。
在浩浩蕩蕩的大軍一路北上時,在路邊的土丘上,一群穿著盔甲的將領簇擁著主將,立于丘上的朱國強凝視著眼前這支浩浩蕩蕩的在大軍,面上隱隱的帶著笑容,沉默良久,他手揚馬鞭指著北方說道。
“懷遠侯,依你看來,此次我軍北上,應該走那條路,是走揚州,北上增援路振飛,還是走桃源縣,過黃河直擊多爾袞?”
說罷,他就回過頭來,笑瞇瞇的看著常延齡,他是南京勛臣中少有的幾位沒有被斬于孝陵的勛臣,他在馴象門西的府第也沒有被沒收,相比于那些本人被殺人,又被剝奪全部家產、子弟貶為庶民、家奴沒抄沒的勛貴,他無疑是極為幸運的。
當然,這種幸運并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南京勛臣中少有幾位主張抵抗的,也是因為朱國強對其心存好感。歷史上南京所有功臣之后中,只有這位常遇春的后人常延齡,懷有祖宗的骨氣,他曾多次想要帶兵為國報效。可是卻一直被崇禎帝所拒絕。
弘光后,他與夫人種菜于金陵湖墅,隱居食貧,處之淡然,貧苦到死后無以為殮,全靠友人相贈才得安葬。
也正因如此,朱國強才會對其頗為照顧,甚至還特意招他到軍中,與自己一同北上,不過常懷齡似乎對自己心存蒂結,并不僅難因為南京的勛臣之間多是親戚,像他的夫人就是出于魏國公府,因為什么?或許在他看來,自己與朱棣并沒有什么區別。
“世子爺要是抗虜,自然應該過黃河,直擊多爾袞。”
常延齡悶聲答道,即便是到現在,面對德世子,他的心情也是復雜至極,當初南京城內諸人拒絕德世子下屬入城時,他曾氣得吐血,后來德世子殺南京勛臣于孝陵時,在驚駭之間,他又擔心起大明的江山了。
德世子那里是什么德世子,分明是成祖在世啊!
殺勛臣、奪南京,然后呢?
然后恐怕就清君側了!
要是那樣的話,恐怕就天下大亂了。
現在德世子這么問,他是本著本心的回答的,在他看來,兩條路再明顯不過,一條路是過河殺敵,另一條路卻是抄路振飛的后路,迫使其領兵歸順。
北上抗虜?
到底是抗虜,還是意圖不軌?
就看德世子如何選擇了!
面對常延齡的回答,朱國強哈哈笑道。
“常侯是擔心我入揚州,逼淮揚吧!”
大笑之余,朱國強正色道。
“不但常侯這么覺得,虎山,你肯定也會這么想!”
站在一旁的黃得功一聽,就像是心事被猜中似的,整個人都變得尷尬起來,只是悶聲答道。
“末,末將不敢!”
不等他開口解釋,朱國強長嘆道。
“恐怕,天下人大抵上也都是如此想,在他們眼里,我朱慈穎領兵北上,抗虜是假,清君側才是真,所以,我過江后,必定會進淮揚,取路振飛的兵馬,擴充實力,然后再北上清君側…”
其實,別說是天底下的人都這么想,甚至就是他自己也曾經這么想過!
還別說路振飛率領的10萬大軍和南直隸,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充滿了誘惑。要是能說服路振飛或者把他麾下的10萬人馬收編了,然后再吞并整個南直隸,江南,直隸和山東連為一體,這半個大明可就在自己的手中了。
這樣的誘惑,誰又能拒絕的了?
往北方看去,朱國強神情肅穆道。
“世人如何視我?我不在意,我身為宗室,是萬萬不能坐視我大明河山為建奴踐踏,不能坐視百姓淪于建奴流寇之手,所以,抗虜殺賊正是我之初心,今…初心未變,所以,”
凝視著北方,朱國強先是沉默片刻,而后才說道。
“我已經派信使往洪承疇、路振飛兩人營中,邀其與我會兵一處,我從桃源縣過江,阻建奴西路,洪承疇自北南下,路振飛于南岸過河,三路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直取海州,多爾袞麾下不過三萬建奴,我以近三十萬大軍圍攻,必定可以將其全殲,此戰之后,建奴必定元氣大傷,自此之后,非但再不能為害中原,同樣也不能威脅寧錦,遼東局面勢必也會大為改觀…”
其實,這一切都只是理想而已!
準確的來說。朱國強相信自己的兩封信必定會石沉大海,畢竟對于大明朝廷和那些官員而言,現在的自己幾乎等同于叛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怎么可能會與自己合兵一處呢?
絕對沒有思考可能!
可有些姿態總是要擺出來的,姿態擺的越高,越能讓天下人看到一些事情。
其實現在北上說白了也就是一場戲,一場演給全天下人看的戲。就看他們是不是配合了!
當然,也不能說是一場戲,它是一場輿論戰,是宣傳隊…是輿論爭奪…宣傳隊?
想到了宣傳,朱國強不僅想到了標語口號,這個肯定是要寫的,沿途只要有墻的地方,就必須要寫。
當然還想到了某一個神器號外!
其實就是宣傳單,或許眼下還不能印報紙,但是完全可以印號外啊,印那玩意又不費什么本錢,要是印個幾十萬上百萬份,這一路撒出去,還愁輿論不在自己這邊嗎?
是了!
現在他崇禎有的是大義不假,可大義的人設,那也是別人給的,既然如此,自己為什么不能用另一個大義,來提高自己的人設,讓崇禎那怕就是想,也無法把自己定成亂逆,甚至自己還可以用天下春秋大義來和他爭取民心,爭取輿論呢?
甚至,朱國強還想到了報紙,盡管眼下受限于種種原因,報紙還沒有辦出來,但是在辦報紙之前,完全可以通過分撒號外、傳單的方式,讓天下人見識一直那些文官的嘴臉!
殺人誅心,其實誅的也就是名聲,其實對于那一些讀書人來說,他們之所以能夠影響輿論,說白了也就是因為他們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也是為什么朱國強寧可把那些人先關進大樓里,等到有報紙的時候才下手的原因,勛貴他說殺就殺了。因為,那些人影響不到百姓。
但是文官卻一直掌握著輿論,掌握著百姓。
要是有了傳單,有了好外,有了報紙輿論會在誰手中?
“哼哼,殺人誅心…”
冷笑之余,朱國強在心里默默決定到。
“得了,先印些傳單,爭取一下民心吧!”
然后便扭頭問道。
“咱們軍中有會刻版印書的工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