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單薄,在上萬清軍的圍攻下,方陣變得越來越單薄,又一隊騎兵飛奔而來,隔著數步遠,他們夾于腰肋間的騎槍,在戰馬的沖擊力下刺進虎賁營的戰士們組成的鐵墻里,濺起一團團血花。在鐵墻上捅出一個又一個窟窿。
盡管陣中的火槍兵,用槍口追著建奴騎兵,用火槍將馬上的建奴從馬背上擊倒下來,雖然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建奴在血泊中掙扎著,然后被馬蹄踐踏成肉泥。
但是大局卻已經無法改變了。
畢竟雙方的兵力差距在哪里擺著,雙方的兵力懸殊實在是太大。
在建奴持續不斷的圍攻下,上千名虎賁營的官兵相繼倒下,在他們的身前留下了至少兩三倍以上的建奴的尸體。將士們的血融化了雪水,在土地上流淌著,淌過一具又一具尸骸,與建奴的血混在一起,匯成冰冷的血溪。
“砰!”
緊握火槍的徐自立,調整槍口,將一名建奴騎兵的身體打了對穿,這片混亂的戰場上,這一槍像先前幾槍一樣,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注意得到,在這個時候,沒有誰會在意什么軍功。
所有的將士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敵,在自己被殺死之前,盡可能的殺死敵人。
往前,他們可以看到,精疲力盡的戰友們甚至已經無力再舉起斬馬刀了,持續幾個時辰的戰斗,讓每一個人都耗盡了體力,他們睜睜地看著自己人被建奴的騎槍刺穿身體,或者眼睜睜看著建奴被炸得人仰馬翻。
這個時候,誰都救不了別人,每一個人都用一種坦然的心態面對著死亡。
“砰!”
又一次,李得田將炮彈發射了了出去,在弟兄們再一次完成了炮膛清理的時候,突然,有弟兄喊道。
“沒炮彈了!”
炮彈打完了!
“拿刀!”
從地上拾起陣亡戰友的斬馬刀,耗盡炮彈的炮手們,義無反顧的投入了戰場,盡管他們的身上沒有盔甲,但他們仍然屹立在那里,用自己的血肉組成一道長城。
他們不在意任何東西,他們的心底只剩下了一個意念——殺敵,在自己戰死之前,殺死一個或者更多的敵人。
戰斗,從近午時分,一直打到了下午,在夕陽落下的時刻,在夕陽將戰士們身上的盔甲染成紅色的時候,軍陣終于被突破了…
在建奴的馬隊突破方陣的時候,緊隨其后的建奴重步兵也手持刀槍、鐵斧、鐵錘進入了戰場,他們揮起手中的兵器,砸向拼死相擊的明軍,或許沉重的戰斧、鐵錘無法擊穿盔甲,但卻能把盔甲砸變形,將著甲的戰士砸得吐血,戰斗進行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從最初的整齊的陣勢變成了混亂。
“啊…”
揮舞著鐵錘的建奴,接連砸中了兩個鐵人的胸口,將護胸的鐵甲砸的向內凹了進去,擠壓了他們的肋骨,甚至擠傷了內臟。受了重傷的鐵人盡管大口地吐著血,,但是他們仍然搖搖晃晃殺向敵人。
以命相搏!
在這個時候,他們唯一的愿望,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換更多敵人的性命,然而他們卻已經沒有力氣再走動了,不過只是微微走上幾步,就摔倒了。
“殺…”
像訓練時那樣,徐自立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混戰中左突右殺,盡管刺刀極為鋒利,但是想要刺穿敵人的盔甲,也仍然需要拼盡全力。
“殺!”
伴隨著暴喝,槍口的刺刀有如閃電般的刺進了建奴的胸口,盡管有盔甲的阻擋,但仍然沒進去了足足半尺,接著他又順勢一擰,建奴便倒了下去。
在他抽出刺刀的瞬間,突然,不知從什么地方砸來的鐵錘一直砸了過來,讓他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的他在失去意識前,看到弟兄們不斷的倒下去…
腥紅的血液將雪融化了,血水匯成了小溪流淌著,置身于最后軍陣之中,渾身是血的陳無敵,喘著粗氣,他朝著左右看去,他身邊還有千八百個弟兄聚集在他的周圍,大家伙的盔甲上沾滿了血。
而在他們的周圍成千上萬的建奴盯著他們,曾經嗜血的目光中帶著遲疑,持續了幾個小時的撕殺,不僅透支了所有人的體力,同樣也動搖了所有人的意志。
曾幾何時,這些從白山黑水中走出來的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憑著他們的野蠻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于明人的口中傳播著,而現在,他們卻動搖了,懷疑了。
眼前的這支明軍明明只有區區三四千人,可憑什么敢以一敵五,和他們撕殺個幾個時辰,更要命的是,他們似乎還要拼命!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些明軍怎么這么大膽。
戰場上,所有人都在那里喘著粗氣,無論是明軍還是建奴,他們都已經疲憊至極,身披數十斤的盔甲、手持重兵撕殺幾個時辰,如果不是意志在支撐著他們,估計他們早就累癱了,可他們都知道泄氣的結果——死。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累極了,撕殺了幾個時辰的戰場,在夕陽西下時,居然處于某種詭異的靜寂之中,騎在馬上的阿巴泰,臉色鐵青的盯著…這片修羅場!
修羅場上,滿滿都是清軍人馬的尸首,雪被染成了紅色,熱血融化了冰雪,匯成了小溪在雪地間一絲絲的流淌著。
戰場上尸堆如山,有的一層層的堆疊著,有不少都被戰馬踩踏的有如爛泥一般,一具具尸體就那么隨意的散落在戰場上,各種刀槍拋棄得到處都是,失卻了主人的戰馬,在戰場盲目的走動著,偶爾發出一聲嘶鳴。
對于從十幾歲就隨努爾哈赤出征的阿巴泰來說,盡管他見過比眼前更慘烈的戰場,但感受卻是不同的,畢竟,眼下死的大都是清軍。
這一仗打得…
即便是贏了,回到盛京,估計也會被黃臺吉給砍了腦袋。
這一仗死了多少人?
八千?一萬?
“貝勒爺,撤吧!”
圖爾格張張嘴,道出了一個他不愿意面對的事實——完了!
加上水戰的傷亡,全軍的傷亡恐怕已經超過一萬五千人了,損兵折將過半,大清國什么時候打過這樣的仗,再打下去…即便是吃了這股明軍,又有什么意思?
無非就是增加傷亡罷了!
一人拼命,十人難敵,這些人,可都是在拼命啊!
幾千人拼命,那是要命啊。
“貝勒爺…”
不待圖爾格說完,阿巴泰就說道。
“傳令過去,要是明將愿降,我保證不殺他們一人!”
片刻后,面對清軍的勸降,陳無敵放聲大吼道。
“弟兄們可愿降?”
“愿隨軍門一直赴死!”
又一次震耳欲聾的喊聲在戰場上響起了。
“弟兄們!我等能于高皇帝陵前身死,實在是三生有幸!高皇帝!”
仰天長嘯一聲,陳無敵大聲喊道。
“臣領眾將士去了…”
在這一瞬間,已經沒有所謂的陣型,所有的人都像瘋了似的,朝著清軍發起了最后的沖擊,他們都在各自為戰。他們都在用意志,用生命在和敵人進行最后的廝殺,現在已經沒有所謂的理智了。
即便是刀砍鈍了,他們也會用用牙齒用拳頭,甚至他們的腦袋,他們的頭盔去和敵人進行硬碰硬肉碰肉的決斗。
“殺奴!”
在發出這聲怒吼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騎兵從陳無敵的身邊掠過,他手中的刺錘直接釘在陳無敵的身上。
這一計重擊讓他倒了下去,倒跪在地上他的嘴里仍然默默地自言自語道。
“世子爺,臣…臣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