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捕鼠,犬守門,人無職業,不如貓犬…”
朗朗讀書聲由遠而近傳來時,卻讓人頗為費解。并不只是這聲音稚嫩,而是朗讀的內容。
這書聲既不是論語中句子,也不是蒙學字義。但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世間恒理,各司其業而已。
循聲而往,一排紅色的磚房漸漸躍入眼簾。聲音是磚房中傳出的,走得近了,越發清楚,是稚童讀書的聲音。
葛世振的心里納悶:這是什么地方?
“仞上,你看這里的磚,似乎都是紅磚。”
大江南北但凡磚料,都是青磚,乍一看到這么多紅磚房,陳之喚不禁有些詫異。
不過,看到紅磚房,他也知道到地方了。
按照的先前路人的說法,只要看到紅磚房,就到了王陵。
聽著從教室中傳出來的讀書聲,但是現在稚童讀書聲,卻讓兩人都有些疑惑。
小心的走了過去,卻見紅色磚房前大門旁,上書:“濟南養育院”幾個大字,仍然有些疑惑,瞧見養育院附近的路邊有個茶檔,兩人便走過去,要了一壺茶,然后才問道。
“這位老丈,這養育院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做善事的地方,”
老丈一邊擦著桌子,一邊說道。
“兩位公子有所不知,年初建奴入寇,濟南周圍數百里百姓幾乎被殺了個干凈,不知多少稚子淪為孤兒,世子爺瞧著他們可憐,就辦了這個養育院,一來讓那些可憐的孩子有個去處,不至于賣身為奴,二來,也能讓他們識識字,學門手藝,將來好糊口…”
這下葛世振似乎明白了為什么會有那樣的讀書聲。
“難道授業如此直白,想來,也就是為了讓他們識字知禮而已…”
葛世振自言自語道。
其實,朱國強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弄來的教材,會帶來另一個好處——外人的誤解。如果這所養育院里是請名師教授學問,估計立即會有人彈劾他有“不臣之心”,畢竟,藩王宗室設立“書院”授徒幾千人,肯定能往居心叵測的靠攏,可那些個御使壓根就沒有想到,朱國強根本就沒瞧上名師…
甚至就連教材,都是借鑒了另一個世界的教材印制的“教學掛圖”,從他帶著三千多戰爭遺孤來到王陵后,他就考慮如何教育這些孩子,盡管他很想直接把另一個世界的教材拿過來,這樣可以省下不少時間,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并沒有選擇那些喋喋不休、苦口婆心地告訴你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怎么樹立正確而崇高的思想,而是選擇了所謂的“簡單膚淺”的解放前的老課本,那些老課本的編著是大都是當時知名的學者,他們編寫的教材雖然各有不同,但無關君王軍閥權貴,透著民眾皮膚上的冷暖,不呼口號,不居高臨下,不繁文縟節。仁、義、禮、智、信,情趣,家國之源、江山之遠、永恒之義,多在平白明凈的故事之中。
也就是這樣簡單的字文,落到御使的耳中,卻讓對方挑不出毛病來,畢竟,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林精英們,誰又會在乎這些個孤兒在那里學著俗字俗語呢?即便是他們學識字、算術,也不是為了科考仕進,而只是日常應用而已。
如此,即便是雞蛋里挑石頭,也挑不出什么石頭來,尤其是在得知“養育院”里的教員,居然是一群孤苦伶仃的女子后,即便是御使也不愿為落個“苛刻孤女孤兒”的名聲,如此一來,這間養育院非但沒給朱國強帶來麻煩,自然成了他的“德善”。
“貓捕鼠,犬守門,各司其職。人無職業,不如貓犬…”
喝一口茶,陳之喚于心底品著這十八個字,然后感嘆道。
“人不可無職,也不可職業亂竄。犬捕鼠,多管閑事;貓看門,形同虛設。世上三百六十行,可最讓人心喜的行業怕只有一種:喜愛又能謀生。各司其職,便能各盡所能;雖看似膚淺,可其中卻又有世間道理,貓犬不懂,卻能身體力行…善哉。”
贊嘆之余,陳之喚倒是對那位未曾謀面的世子爺越發生的好奇起來,甚至就連同紅磚也是好奇的緊。
“老丈,為什么這里的磚都是紅磚?”
見慣了青磚后,對于紅磚有那么些好奇。
“聽公子口音是江南人士吧,公子有所不知,說起這紅磚的來歷啊,那可真是能說上一宿,公子可知道,咱大明是什么德?”
這還用問嗎?自然是火德啊!
不等陳之喚開口,茶檔的老丈就笑瞇瞇指著紅磚說道。
“你看這紅磚,可不就是應了火德…”
磚里有還有這樣的說法?
葛世振與陳之喚兩人詫異的時候,又聽旁邊的人說道。
“哎呀,徐老爹,你就別賣弄關子了,什么火不火的,德不德的,兩位公子有所不知,當初世子爺要修王陵的圍墻,這修陵墻要磚,可磚窯成天塌,也不來磚,你們猜是怎么回事?”
雖說在清江的時候,聽說過什么火德真君大戰太上老君的事情,可話傳千里早就變了味,他們自然想聽聽當地人的說法。
“怎么回事?”
“還能是怎么回事?還不是太上老君在濟南城吃了虧,故意和世子爺過去,磚窯一燒就塌,世子爺掐指一算,算出是太上老君惹是生非,于是就到了窯場,和太上老君斗起法來,你們不知道,那天斗法的時候,窯場上電閃雷鳴,方園幾十里天昏地暗的,非但起了狂風,還下起了冰雹,就這樣,世子爺和太上老君足足斗了整整幾個時辰的法,你們猜后來怎么著?”
盡管說話的那人沒有說書的天份,可說的倒好像是親眼看到似的。
“后來磚窯一打開,那磚全都變成紅磚,打那之后,咱濟南的磚窯里燒出來的,都樣樣的紅磚,你們猜為啥這么紅?”
“這是為何?”
葛世振驚訝道。
“還能是為啥,還不是因為太上老君斗法沒斗過世子爺,連吐了幾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