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濟南城大興土木的時候,在看似平靜的王府里頭的,卻有一股不為人知的暗潮涌動。
作為德王次子的朱慈賞(1),只感覺過去的兩個月,有點兒像是做夢,以至于直到現在,他仍然有些不太相信所發生的一切。
大哥是火德真君下凡?
這可能嗎?
對于一直秉持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朱慈(火)賞而言,他壓根就不相信有什么神仙下凡,對于什么天火之類的說辭,同樣也是嗤之以鼻。
但是怎么解釋所有的一切呢?
順手拿起桌上擺著的一張紙,朱慈賞皺起了眉頭問道:
“這真的是世子爺寫的?”
那宣紙是他命人從世子宮書房的垃圾桶里順手拿過來的。
“是啊,是小的看見世子爺寫過后,然后丟到一旁的。”
“硝酸銨…柴油…木屑…這都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朱慈賞看不懂,但是看著紙上的字,心頭微顫之余,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神情也是不時的變幻著,最后他又皺眉看了幾眼,然后,對起身朝著王府后宮走去。
內官通稟后,朱慈賞來到了書房,看到父王正在和往日一樣,于書案前里作畫。
“兒臣參見父王。”
“慈賞來了,免禮,你過來看看,為父這副畫如何?”
現在的朱由樞已經沒有了早先的驚惶,又像過去一樣,終日醉心書畫,對于王府外的事情,也是不聞不問。頂多只是偶爾問上一句“世子怎么樣”,僅此而已。
“是。”
心不在焉的走到書案邊,看著躍然于紙上的山水,朱慈賞卻沒有品鑒的意思。見他似乎心不在焉,于是朱由樞便問道。
“慈賞,可是有什么事情?”
“父王,我…”
想了想,朱慈賞便從衣袖中取出那張紙。
“父王,這副字請父王品鑒一二。”
接過那張紙,略微看了一眼,朱由樞就不露聲色的把它往一旁的燒著檀香的爐中一丟,紙立即化成的灰燼。
“父王,這…”
驚愕于父王的舉動,朱慈賞的目光中盡是不解。
“是從你大哥那里拿來的?”
父王早就知道了?
詫異的看著父王,朱慈賞的心底涌起一團疑惑。
“這,這不是大哥的字跡!”
一咬牙朱慈賞說道。
“我,我擔心…”
“擔心什么?跟我一起去凡凈師太那里一趟。”
話音落下后,朱由樞挪動著過胖的軀體往外走去。
凡凈師太是“水月觀”主持,那里是府里的牟尼院,因為王府后宮多為女眷,而難免要祈福消災,而尼姑、道婆便有了用武之地。和大戶人家一樣,王府里同樣修有牟尼院。
不明所以的跟著父王,朱慈賞的心底疑惑道。
“父王這是什么意思?”
父子兩人來到了庵中時,盡管心頭有事,但是朱慈賞的眼睛還是陡然一亮,一個小尼姑走出庵門,只見她清秀絕俗,容色照人,雖然她還只十四五歲年紀,可卻仍然是個絕美麗人,雖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婀娜的身姿。
“王爺,師父在等你。”
堅掌行禮后,小尼姑便領著他們進了庵中,正在誦經的凡凈師太起身相迎后,又命小尼姑上茶,接著她就問道。
“王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這…”
“妙玉,你們先下去。”
一旁的小尼姑便退下去了,在她退下后,凡凈看著王爺父子兩人,并沒有說話。
“師太知道小王要來?”
朱由樞疑惑道。
“王爺,請喝茶。”
凡凈的答非所問,讓朱慈賞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心底不禁有諸多疑惑。
喝了口茶后,朱由樞才問道。
“上次,小王曾問師太,這神明上身之事,師太答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如此,凡人無須強求,只是小王尚有一問…”
放下茶杯,朱由樞反問道。
“這神明上身,是否會導致本身性情大變?”
其實,那天回到后宮后,朱由樞就發現朱慈穎的性情大變,剛開始的時候,他只以為是遭遇劇變后的變化罷了,可是接下來他在后宮中聽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世子不僅僅遭遇劇變后的性情大變,而是…
“神凡殊途,自然大有不同。”
凡凈師太淡淡的答道。
“王爺心底到底還是放不下世子的。”
“畢竟,是小王子嗣,小王又怎么能放得下?”
“王爺可知道,那日凡胎已經于火中煉化。”
“荒謬!”
不等朱慈賞開口,朱由樞就冷哼道。
“慈賞,不得對師太無禮!”
“可,可是父王…”
在朱慈賞看來,師太和外間的愚民一樣,并沒有什么區別。
““煉化凡胎”不過只是村野愚民之見而已…”
“將軍可知道,那天世子是于眾目睽睽之下走進宮中,親手點燃柴火!”
凡凈看著朱慈賞,輕言道。
“后來世子于火中走出時,目帶紅光,渾身火紅,將軍以為,世子在烈火中燒灼半個時辰,為何會毫發無傷?”
朱慈賞頓時變成了啞巴,盡管大哥的頭發掉了,差不多變成了和尚,可人確實沒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
“可是大哥的字跡,性情,甚至就連聲音…”
不等他說完,凡凈就說道。
“世子之身早就不是凡體,將軍何必再用看待凡人的眼光,去看世子?”
師太的回答,讓朱慈賞傻了眼,他看著若有所思的父王,心下不禁想到先前父王的舉動,看來父王早就知道了。
“大王也應該早些放下了。”
“師太,你是說大哥已經不是凡人了!”
凡凈并沒有回答朱慈賞的問題,而只是喝著茶,似乎像是沒有聽見似的。而朱慈賞的心頭一亂,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再問些什么。
“我兒,我兒…”
師太的話讓朱由樞長嘆道。
“小王明白了…”
離開庵堂的時候,朱由樞挪動著有些過于肥胖的身體,一邊走,一邊沉思著,良久后,他才長嘆道。
“慈賞,我聽長吏說,你大哥他要去王陵那邊督造陵墻,待到鎮守太監到了濟南,你代為父與他見一面吧,記住有些話,是絕對不能說的,知道嗎?”
最后他又盯著朱慈賞說道。
“你要知道,說錯一句話,到時候可能就再沒有德藩了!”
其實,有些事情,那里中慈穎一個人的事情,根本就是整個德藩,即便是直到現在,朱由樞每天都誠惶誠恐的害怕有朝一日朝廷會追究他當初想要投降的舉動,畢竟,當初他確實是想要投降的。
“賞兒,你可知道,為什么,朝廷沒有追究當日為父差點降虜一事?”
父王的反問,讓朱慈賞的心思微沉,疑惑道。
“應該朝廷還不知道吧。”
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他不知道別的還有什么解釋。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搖著頭,朱由樞長嘆道。
“朝廷不是不知道,他們是擔心,追究此事,會讓天下人以為,皇帝是借口對付德藩,因為你哥他…哎,說起來,當時為父也是糊涂,居然想要降虜,北宋二帝降金后,過的又是什么日子?為父糊涂啊,幸虧你大哥讓為王沒有釀下大錯,只是…”
朝著遠處看了去,朱由樞嘆道。
“只是從此之后,我德藩的清靜日子再也沒有了,若是你我不小心翼翼應對,只恐怕到時候,我德藩上下必定是…”
將目光投在兒子身上,朱由樞又叮囑道。
“神凡殊途,到那時,你我父子又該如何?好了,這兩日你去迎接鎮守中官便是,至于德王府,從今往后就閉府不見外客了…”
自保!
對于大明的每個藩王來說,他們就藩后的第一課就是自保,如何自保從來都是一門學問,而朱由樞自然也是其中的行家…
(1)主角朱慈穎是(火+穎)朱慈賞(火+賞),這幾個字,實在是打不出來啊,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