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
“如此說來倒也的確是難為哥哥了!”
重新作為貴賓,接受大理國王和大理人民熱烈歡迎的大明國王,被特意安置在這座位于洱海岸邊的離宮里,甚至為了照顧他的起居,大理國王殿下還讓自己最心愛的寵妃帶著大批宮女來主持日常事務。
當然,沒別的意思。
就是后者作為嫂子,來照顧兄弟的日常而已。
大明國王可是拉著大理國王拜把子了,兩人現在是結拜兄弟,一家人,嫂子照顧兄弟乃是出于兄弟友愛,所以結拜哥哥也向他兄弟解釋了自己為何不愿意讓王師入境…
“為兄也沒辦法,這大理地狹民貧,且境內多窮山惡水,那些蠻夷雖說臣服于兄,但也就是羈縻而已,都是自行其是,縱然如此尚且經常作亂,宣和元年三十七蠻部舉兵作亂攻陷鄯闡,連相國高明清都遇難。縱然為兄傾盡全力,國內能養活的也不過是數萬兵馬,若再有十萬王師入境,無論本地征集糧草,還是為王師招募民夫運輸物資,都得耗盡敝國民力。
說到底,為兄這里窮啊!”
段和譽嘆息著。
旁邊曾經他最心愛的妃子,滿面春風地在一旁伺候著。
看得出照顧他兄弟的日子過得還是很愉快的,絲毫不像跟著他時候那樣憂郁,臉色都光滑水潤了許多。
“但這圣旨終究不能違抗。”
“為兄也只能咬著牙能撐幾時撐幾時了,說起來為兄破家為國,為完成皇帝陛下交給的使命,縱然赴湯蹈火也是應該的,但就是怕到時候出了意外,耽誤了朝廷的大事。”
段和譽說道。
不過他說的也不全是假的。
他真沒能力供應十萬大軍遠征蒲甘,他要有這能力早自己干了,難道他不喜歡開疆拓土嗎?雖然大理國南界已經到了乞藍部,也就是緬北的莫寧一帶,但要說再向南也是無能為力,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國君說了算的國家,就是一個豪強和地方部落酋長的聯盟而已。
段家真正控制區也就是大理一帶,楚雄,鄯闡就是高家的,周圍一塊塊山間盆地幾乎一塊一個做主的。
而供應這種級別的遠征傾盡全國之力都不夠。
更別說他根本沒辦法讓那些酋長們出錢出人,人家憑什么為了給他獻媚王躍而出錢出人?他獻媚王躍是他的事,王躍燒他王宮也是他的事,這些人是不會為了他做太多的,他要是把人家逼急了,人家大不了再合伙造他的反。
宣和元年滇東三十七部造反連高家家主都被殺了,這才過去剛十年呢。
不過現在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只要別激怒王躍,這些人造反他終究還是能夠扛住。
但激怒王躍真扛不住啊!
“王兄無需擔憂,此事容易解決。”
“呃,弟有何策?”
段和譽意外地說道。
“首先,這圣旨肯定不能違抗,而且官家也沒有收回圣旨的道理,只要官家下旨了,咱們這些做臣屬的就得想辦法完成,大理的確窮,可兄弟我的大明有錢啊!咱們兄弟都是自己人,嫂子還在這里呢,哥哥沒錢,無法完成官家交給哥哥的任務,那弟弟我借給你啊!咱們一家人,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不就是錢嘛!
貸款啊!
我的銀行敞開了給哥哥貸款。
五百萬貫夠不夠?”
“呃,兄弟之意是?”
段和譽愕然道。
“很簡單,我給哥哥貸款,五百萬貫銅錢,不夠再加,朝廷并非要哥哥在大理籌集糧草,朝廷遠征蒲甘肯定朝廷負責軍需,哥哥就是個運糧的,而這些軍需肯定運到大理邊界。這樣哥哥再拿著我給你的貸款在境內招募民夫,強征老百姓肯定不行,可是給錢就不一樣了,把軍需從邊界運輸到騰沖府先準備起來,等朝廷的大軍南下后再繼續隨軍運輸。
咱們給錢!
把錢給的高一些,你不是說那些酋長不聽話嗎?
那有錢他們賺不賺?
咱們把錢給他們,他們怎么做咱們不管,只要他們能出人為咱們運輸軍需就行,那哥哥覺得他們會怎么做?據我所知他們的屬民都是奴隸吧?咱們按照把一百斤軍需物資從馬湖運到騰沖給十貫錢算,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為了這筆錢,把他們手下的奴隸們都趕出來參與運輸?
這樣哥哥不就解決了軍需運輸問題?”
“十貫太多了,從馬湖運糧的挑夫,估計也就是走兩個月,一年能運輸至少兩趟,給他們一趟十貫真是太多了,更何況兄弟給的那還是銅錢,兄弟或許還不知,哥哥這個大理國如今連銅錢都用不起,還在使用貝幣為主,別說銅錢,就是鐵錢都是好東西。”
段和譽笑著說道。
“呃!”
王躍愕然了一下。
話說咱大清最大的銅錢產地,最高一年產一千四百萬斤的云南,現在居然連銅錢都用不起,這的確有些令人震驚。
“那就更好說了,那我就索性給哥哥貸一千萬貫鐵錢!”
他緊接著說道。
這的確更好辦了,他如今正愁著鐵錢問題如何解決,現在隨著鋼鐵業狂飆式發展,過去朝廷鑄造的那些劣質鐵錢都已經無人問津,雖然因為銅還是不足,所以鐵錢仍舊大量流通,但也已經被那些后來鑄造的優質鐵錢取代。這樣正好把劣質鐵錢扔到大理來,各地銀行以優質鐵錢兌換民間舊的劣質鐵錢,把舊的劣質鐵錢貸款給大理。
大理拿這些錢雇傭那些酋長,出人把軍需從邊界運到騰沖儲存…
只是儲存而已。
因為什么十萬大軍遠征蒲甘的宏偉壯舉,這個只是王躍隨口說說而已。
但這個運輸卻必須進行,軍需物資是什么不重要,就是一口袋一口袋的沙子也得讓段家運到騰沖去。
這對段家有好處。
因為這項工程的真正目的只有一個。
流干那些酋長的血。
段和譽給錢啊!
定價還很有誘惑力!
那么那些酋長會怎么選擇?他們的屬民多數都是奴隸,他們才不會在乎這些奴隸的爛命,但這些奴隸卻可以用參加運輸,來給他們賺來源源不斷的錢,把一百斤軍需運到騰沖前沿就給十貫鐵錢,那些奴隸的爛命都不值這些錢。所以那些酋長們會用鞭子驅趕著他們的奴隸,加入到這種運輸中,他們會讓奴隸們吃最少的食物,挑最多的軍需,不斷拿鞭子抽著,讓他們用生命完成運輸。
然后這些酋長們可以快快樂樂地數那些沾滿他們鮮血的鐵錢。
哪怕運的其實是沙子。
這樣的運輸死亡率極高,從四川到云南缺少平路,無非就是那些翻山越嶺的山路,沿途毒蛇猛獸無數…
這時候連貴州都沒法走。
從安南倒是最近,但王躍肯定不會選。
從廣西也近一些,因為水路可以到南盤江上游。
但這些王躍都不會選,他就要讓這些酋長驅趕著奴隸們,走兩千多里陸路運輸這些所謂的軍需。
累死三分之一估計都是少的。
用一千萬貫注定要爛在倉庫的劣質鐵錢,換取給大理國減丁十萬,至少王躍看來絕對劃算,更何況這還會帶來奴隸造反的戰亂,更何況這是貸款,又不是直接送出去,段家是要還的,而且以后還要加上利息還,另外還得掏出各種各樣的附加條件。
但這對段家也沒壞處。
他們一樣需要讓酋長們減丁,這些家伙靠什么一不開心就造反?
還不就是手下有人口,有自己的屬民,有自己的軍隊,自然有造反的能力,可是他們手中人口大幅減少呢?
那就老實多了。
更何況他們為何造反?不就是利益分配嗎?給他們錢他們還會造反嗎?
“如此,倒是得多謝兄弟了?”
段和譽笑著說道。
然后他靜靜地看著王躍…
他又不傻,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后面都得有東西。
“這個貸款就得有利息,到底多少得哥哥派人去跟銀行的人談,我雖然是銀行的東家,但東家不只我一個,還有燕王等很多人,要是我自己的,就是送給哥哥也沒什么大不了。不過哥哥放心,我會給哥哥爭取最低,另外哥哥這里的確窮困了些,我這做兄弟的不能看著,哥哥或許不知,兄弟我打仗的本事其實算不得什么,倒是這賺錢的本事自認無人能及。
我這里做了一個大理國五年發展計劃,上面為哥哥設計了接下來五年里如何發財。
什么工商業,采礦這些都有。
我這些天在大理所見,哥哥這里還是很有發展潛力。
不過這些都需要專門做這個的,哥哥手下肯定沒有這樣的人,所以兄弟會為哥哥招募一批,同樣哥哥也沒錢做,這些投資還是得兄弟幫哥哥,這樣哥哥就得給他們一些優待。
所以這里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哥哥看看。”
王躍一手大理國五年發展計劃,一手大明與大理友好互助條約,一同遞到了段和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