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蔡攸…
好吧,他的確很可憐,因為他被王躍扔給了方七佛。
大畫家不能扔個他們,但蔡攸完全可以代替,反正方臘這幫造反的主要誘因就是蔡家以及蔡京一伙的朱勔家族,在浙江一帶借著花石綱進行的橫征暴斂。蔡京的確死了,朱勔暫時還在杭州,大畫家不能給他們,那當然就由蔡攸來負責給他們出氣了。
而且不只是方七佛一伙,那些御營的士兵也一樣。
他們都是浙江招募的貧民,他們也恨這幫人啊!
王躍可是收編了整個御營。
實際上是兵變。
在岳飛逮捕大畫家后,王躍迅速收編了前面的那些御營,然后帶著他們向北沿運河繼續掃蕩,打著旗號是抓捕高俅兄弟,而他那套大殺器一甩出,當然不可能有別的結果。
高俅試圖集結御營退守蘇州,但部下兵變,他們兄弟二人都被兵變士兵砍死。
而御營大部分向王躍投降。
也少部分潰散,還有不足三千人逃入了蘇州,并且與蘇州地方官員一起閉門固守,不過他們純屬自作多情,王躍根本就沒進攻蘇州,他直接帶著御營和那一個旅的常勝軍沿運河南下。然后輕松攻破秀州,在秀州以附逆為命清洗當地官員士紳,并且分田地,民兵化,留下那個旅駐守秀州,他緊接著帶領倒戈的御營又殺到杭州。
杭州。
“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王躍志滿意得的說道。
“子奮文采斐然啊!”
大畫家獻媚著。
好吧,他現在雖然被捕,但只是日常需要戴著手銬而已,作為太上皇還是有很大自由的,只是無論去哪里,都有岳飛和幾個四民代表跟著。
也算是看管。
而他現在主要工作就是拼命向王躍獻媚。
畢竟他知道誰才是說了算的。
“陛下有沒有興趣作畫一幅?”
王躍說道。
“中山王平賊圖?”
大畫家躍躍欲試地說道。
他們此刻就在武林門外,不過這時候叫余杭門,武林門這個名字是明朝才叫的,這座杭州城的北大門就矗立前方不遠處,而城墻上已經嚴陣以待。就在王躍清洗秀州官紳,并且在秀州以南各地打土豪分田地期間,朱勔已經在浙江士紳支持下迅速組織起了防御。
他又沒退路。
要么在杭州與王躍決一死戰,要么逃離杭州被浙江士紳弄死。
他在浙江是真正人神共憤的。
如果他在杭州和王躍拼命,那他對浙江士紳就有價值,人家反而會支持他抵抗下去,但他如果不和王躍拼命,那他就沒有價值了,以他的民憤,沒有價值就只能去死!
而這時候北邊的長江戰場依然沒有出現大的改變,韓常的確攻下楚州,向子諲棄城而逃,但同樣逃入揚州,知揚州府權邦彥再次臨危受命,以江北宣撫使統轄各軍。包括向子諲部,傅選等射水的潰兵,全都收縮進揚州城,依靠這座堅固的堡壘固守,而淮西置制使趙子崧棄濠州,率領濠州守軍南下增援。
他親自坐鎮清流關。
不是為了抵擋北宋軍,這個方向沒有北宋軍,他是為了阻擋劉延慶父子逃跑。
后者逃跑也得走清流關。
要不然他就得走全椒,但全椒同樣被堵死…
不得不說這也很尷尬。
總之盡管大畫家被抓,但鎮江的小朝廷并沒有垮掉,事實上他們反而得到了解放,不用再跟蔡攸,高俅這些奸臣們勾心斗角,以呂好問為首的袞袞諸公們反而可以擺脫掣肘。
而且他們也迅速擁戴之前就被擁戴監國的趙樞繼位。
然后重建新朝廷。
說到底這種同仇敵愾的時候,皇帝是誰已經不重要,江南士紳要的只是一桿抵抗王躍的旗幟,這桿旗幟不是大畫家更好,大畫家有他的那些親信,而他的那些親信本來就是江南士紳眼中的奸臣。沒有了大畫家,剩下趙樞不過是一個他們隨意操縱的傀儡,大畫家和手下奸臣會有自己的頭腦,但趙樞是可以任由他們擺布的。
這才是完美的皇帝。
而且這一次和原本歷史上也不一樣,原本歷史上江南面對女真軍的確沒有抵抗能力,最后還得依賴那些北方南下的。
但這一次在和王躍對峙的這幾年里,江南已經建立起來真正的軍隊,甚至因為火器的大量使用,戰斗力也并不弱,比如陳遘可以頂住常勝軍兩天,他們有能力在北宋的進攻中固守。
守住揚州就行。
守住揚州就不怕北宋軍渡江。
楊再興的確打到了長江,但他同樣被限制在一個突出部,一邊揚州一邊滁州的劉家父子,他這種情況下不敢渡江,一旦渡江后打不開鎮江,他的后背就非常危險了。而且他就算渡江,也得面對鎮江的堅城,在進攻鎮江時候還得面對江寧的背刺,總之鎮江,揚州,江寧,滁州共同組成一個嚴密的防御圈,至今仍然牢牢守住長江防線。
而且御營水軍也回去了。
這支兩萬人的水師原本已經出了長江,但卻遇上了常勝軍的水軍,知道大畫家要倒霉的他們,立刻殺了他們的統帥,也就是高俅的另一個弟弟,然后掉頭回到長江上重新加入鎮江朝廷。
這樣王躍的孤軍就全靠著朱勔了。
“中山王平賊圖,還是明王平賊圖為妥。”
王躍說道。
“岳隊長!”
大畫家立刻舉著雙手對岳飛說道。
后者默默取出鑰匙,暫時給他打開了手銬,大畫家活動一下雙手,就在同時王躍身后士兵抬來桌子,鋪上宣紙和畫筆彩墨之類,大畫家瞬間切換到了藝術家的狀態。
而王躍緩緩走向前方。
余杭門城墻上立刻火焰噴射,一個身穿紫袍的中年人正在揮舞寶劍,緊接著碗口銃打出的石彈在王躍前面落下。
王躍視若無睹。
連武器都沒拿的他背著手站在那里看著這一幕,他身后方七佛指揮著身穿重甲的士兵,在一輛輛盾車保護下,推著一架特制的巨型呂公車向前,迅速在他身旁停下。王大王踏著旁邊的樓梯走了上去,然后在車頂的寶座上坐下,在他身后一面熊貓旗飄揚,但這輛呂公車上就他一個人,另外還插著他的巨型陌刀,寶座旁是一面純粹鋼鐵打造的盾牌。
“進攻!”
下面的方七佛亢奮地吼叫著。
保護他們的盾車立刻上前,緊接著后面重甲的士兵推動呂公車。
這東西看著龐然大物一般,實際上并沒有多重,無非就是一個巨大的木頭架子,在一個同樣巨大的木制底盤上,周圍密密麻麻排滿車輪,用堅固的造船樟木制成,別說碗口銃,就是弗朗機也打不動。
而且前面還有幾頭水牛拉著,兩旁的士兵只是輔助而已。
巨大的呂公車就這樣在冬季的武林門外緩緩向前,緊接著余杭門上火焰再次噴射,石彈呼嘯而來,其中一枚鬼使神差般正中呂公車,但這種石彈的威力也就能打出點木屑來,絲毫沒有任何影響。然后是床弩的鐵羽箭,這個對下面的士兵造成一定的殺傷,但卻沒有人停下,這全都是方七佛手下的死士,此刻的他們恍如推著他們信仰的那個明王一般推著王躍。
鐵羽箭的呼嘯中,王躍依然靜靜地端坐著。
驀然間一聲破空的呼嘯。
原本立在他身旁的盾牌驟然舉起,緊接著一支鐵羽箭正中盾牌,巨大的力量撞得他猛然向后,但固定在呂公車上的寶座立刻擋住他,就在同時無法撞穿一厘米厚滲碳鍛鐵的鐵羽箭瞬間彈飛。
王躍傲然端坐著。
周圍一片狂熱的歡呼,后面歡呼聲更如海嘯一般。
然后呂公車繼續。
很快到達護城河畔,與此同時城墻上的利箭如雨點般落下,三眼銃的子彈呼嘯而過,碗口銃噴射的霰彈橫掃而來,甚至夾雜著越來越精準的鐵羽箭,王躍卻繼續舉著他的盾牌,不斷擋開所有攻擊他的武器。
下面的士兵傷亡不斷增加,但這些死士毫不退縮,推著呂公車繼續,很快進入了寬闊的護城河,不過護城河里已經沒水了,那些剛剛被王躍分了土地的民兵們,用不到十天時間,在北邊挖出一條河道,將運河水引走。而這道護城河的水本來就是運河河道向西的延伸,上游截斷這里當然也就沒水了,至于河底的淤泥很簡單…
這時候可是正月。
在這個幾乎可以說大宋朝最寒冷的冬季,一場新的寒潮正在席卷江南,連太湖都已經封凍了。
護城河底下全是凍土。
巨大的呂公車就這樣被推進了護城河。
而城墻上的阻擊更加激烈,雖然因為高度差,他們已經放棄了攻擊王躍,但卻集中火力攻擊下面的士兵,那些推車的士兵傷亡劇增,哪怕有護盾和重甲,他們的死尸仍舊不斷倒下。
但他們依舊毫不退縮,依舊推著呂公車緩緩通過這最后幾十米。
更多增援也在不斷趕到,加入到了推車的行列。
而在他們后面,大畫家正在桌子前,拿出他數十年練就的妙筆,全神貫注地畫著他的明王平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