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多花點錢,直接建一座像樣的明堂?”
劉錡頗為無語地看著面前新建的會場。
這座專門為四民大會修建的會場,總共花了不到兩個月時間,耗資什么的不值一提,主要風格就一個…
簡陋。
無比的簡陋。
實際上就是一個超大號的棚子。
在用三合土夯實后又鋪了細沙的地面上,豎起了一個個埋設在石頭基礎上的圓木柱子,柱子上面架起一個個木梁,最終屋頂還是茅草的,因為面積太大實際上并不只一個屋頂,準確說這是一排木頭棚子。甚至連墻壁都有沒有,只是外圍圈了一圈柵欄,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高,木頭柱子都是兩丈高的,所以雖然面積很大但采光還不錯。
又沒墻壁當然采光好了。
“兩個月你還想建什么?我倒是想修大殿,可也得有時間才行。”
王躍說道。
第一屆嘛,簡陋點就簡陋點吧!
實際上這種建筑的確得修明堂,但明堂級別的需要巨型柱子,如果使用木頭就得玩三大殿級別的,那時間耗資都是驚人的,所以最簡單廉價的選擇就是搞出水泥來修鋼筋混凝土。雖然煉鋼還有困難,但鍛鐵級別的熟鐵筋沒問題,只要不是用來做房梁就行,做柱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無非就是粗一些,實際上做房梁也不是不行。
竹筋都有呢!
民國初年趕上一戰鋼鐵緊缺,一大堆竹筋樓照樣屹立數十年。
當然,那需要真正的科學計算,王躍是肯定沒有這樣設計能力的,所以他還是老老實實修鐵筋混凝土柱子吧!
但這個就需要時間了,無論是燒水泥還是鐵筋都需要時間,至少這一屆四民代表是趕不上了。
“岳代表,看這會場如何?”
劉錡朝岳飛喊道。
“甚好,至少不用勞民傷財,四民大會既然為民而來,當然要能省則省,朝廷修會場可是要百姓掏錢的。”
岳飛說道。
這時候各地四民代表都到齊,甚至一些早到的都去參觀過了。
就連剛剛拿下的京東東路代表都到了。
權邦彥在關勝的保護下,連同趙明誠等大部分京東東路的官員甚至部分士紳,都在膠西登船南逃,據說海上還遇上風浪翻了幾艘,這時候他們都已經到達鎮江,而且受到了江南官紳的熱烈歡迎。畢竟在之前大畫家的宣傳中,他們都是在濟南血戰近一年的,那也是北方忠臣義士的典型,雖然他們和王躍事實上只進行了不到一天的真正交戰。
但在江南各地宣傳中那可真是可歌可泣,儼然張巡血戰睢陽一般。
大畫家直接下旨,給權邦彥封郡王,給趙明誠封開國公,連關勝都封了開國侯…
榮耀的很!
“諸位代表,請!”
王躍說道。
岳飛轉頭看著他身后。
那里一個當年平夏城之戰丟了一條胳膊的老兵,正有些緊張地看著眼前這座巨大的草棚。
“陳公,請!”
岳飛說道。
這是所有代表里面年紀最大的。
既然是大會當然得有主持人,而這個主持人理論上應該推選,但這些代表天南地北互相都不認識,甚至很多人說話至今都做不到互相聽懂,這種情況下就沒必要推選了,直接按年齡排吧!因為代表都是從男丁里面選出,而丁的年齡就是止于六十,所以這個還差半月滿六十的老兵就成了四民大會主持。
“陳公,趕緊的,都等你了!”
王躍說道。
“小老兒就不客氣了!”
老兵向周圍作揖一圈之后說道。
緊接著他走上前方,然后踏上了四民大會堂前的臺階。
雖然沒有外墻,但這個會場本身就在一個半米高的土臺上,臺階所對自然就是大門,這個老兵在周圍無數矚目中緩緩走上臺階,在他后面那些早就等待的四民代表紛紛跟隨。
就在老兵正式走進會場的一刻,外面禮炮驟然鳴響…
而就在此時。
遙遠的黃龍府城門前。
輾轉兩個多月才走到這里的趙構正站在秋雨綿綿中。
他是在江華島登陸,然后由高麗人送往開城,此時斡離不盡管已經逼迫王楷投降并稱臣納貢,但為了逼迫后者為他們盡可能多的貢獻糧食,所以暫時依然駐扎在開城。
而且秋收完成得到糧食前,他們是不會撤離高麗的。
對于趙構他當然歡迎。
只是這些事情他無法決斷,所以趙構得到會寧。
這時候斜也已經重新回到會寧并修筑了城墻,他們此時的都城仍舊是在會寧,一則這座城市是他們的老家不愿意離開,二則會寧以東崇山峻嶺間的女真才是他們真正的族人,臨潢雖然條件好但多數都是契丹和漢人,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會寧便于接收從高麗搜刮的糧食…
他們就算搶到高麗的糧食,想要真正送到族人手中也并不容易。
因為陸路運輸太困難。
他們得用馱隊穿過遼東的崇山峻嶺陸路輾轉運輸,還得小心馬擴組織的游擊隊在山林襲擊。
這肯定不行。
所以他們的辦法是水運。
高麗人海運糧食到圖們江口,然后轉內河船沿圖們江運輸到上游,那里有長白山部的女真人,負責將糧食陸路運輸到松花江,剩下就是順流而下向著會寧的大漂流了。圖們江上游與松花江上游距離不過百多里,實際上兩條江的源頭都是長白山,只不過一個源頭天池,一個源頭圓池,實際上女真人的水運網絡一直很發達,他們可以說全能選手,騎上馬狩獵,下馬也能冶鐵種田,甚至還會玩船…
包括海船。
有一個讓人感覺到天雷滾滾的事實是,這些讓人感覺與大海應該無緣的家伙其實還曾經做過海盜。
真的。
女真海盜曾經多次襲擊日本。
這時候朝鮮半島北部,也就是蓋馬高原是女真人的地盤,長白山部,鴨綠江部,蒲盧毛朵部都在那一帶,窮瘋了的他們經常會弄些船組團沿著朝鮮半島東海岸南下,洗劫高麗東部沿海,然后一直向南洗劫到對馬甚至九洲島。就像歐洲的維京海盜一樣,日本歷史上稱之為刀伊入寇,時間大致上就是北宋初期,也可以說是遼滅渤海,女真人大舉占據渤海故地的時候。
不得不說在中原王朝遠離這片土地的歲月里,這片土地上也很精彩。
“這是何物?”
趙構一臉震撼地看著前面。
在黃龍府的城門前,那個王躍鑄造的標志依然屹立。
只不過和他鑄造時候不一樣,此刻這個標志下面白骨隨處可見,搞得就像是屠場一般。
“那王躍鑄造的,誰也不知道這東西叫什么,有傳言說是他用來鎮壓這片土地的,類似以佛塔鎮壓妖魔,不過此物的確有些妖異,自從此物立在這里,之后所有來黃龍府居住的人,都會在當天夜晚死亡。
不知道死因。
就是在睡夢中突然的死去,只要敢進入黃龍府城居住,那在里面就活不過一天,而那些敢去毀掉這東西的人,甚至會立刻就七竅流血死去,地上白骨都是這樣死的,死尸都沒人敢去收。
而且方圓兩里內寸草不生。
而且自從此物立起,方圓百里內就沒下過雨,原本這一帶人煙繁茂,但自此之后再無人口,只是有幾處驛站而已。”
陪他前來的完顏宗干說道。
“這也太邪性了吧?”
趙構驚悚地說道。
說話間他看了看周圍,這才注意到周圍真的寸草不生,而在遠處雖然有些草木但卻很稀疏,之前沒有在意,現在完顏宗干一說他才想起,今天走過的這段路程的確和之前草木蔥蘢完全不同,沿途更是杳無人煙。
他看著那巨大的標志,還有標志周圍散落的白骨,再想想完顏宗干說的這些畫風靈異的內容,然后綿綿秋雨中一陣風刮過,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雖然那很明顯就是常見的農具和工具,只不過交叉在一起而已,但卻仿佛正在向外釋放著森嚴的寒氣。又如同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在他頭頂般,包裹著他逐漸收緊,讓他感覺呼吸困難,甚至兩腿發軟,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撐不住跪倒在地。
而且不只是他。
“大王,咱們快走吧,此物真的有妖法,下官,下官覺得渾身難受。”
旁邊的秦檜哆哆嗦嗦地說道。
說話間他還擦著臉,雖然下著雨,但仍舊能看出他臉上的冷汗正在不斷涌出然后從下巴滴落,而且臉色蒼白,身子也在不由自主地蜷縮,就像是一只面對著獰貓的老鼠。
“對,對,快走!”
完顏宗干也有些語氣干澀地說道。
很顯然這壓力他也感受到了。
然后他們三人戰戰兢兢地趕緊加快速度。
他們就這樣走出沒有草的范圍,趙構這才感覺略微好受些,然后他長出了一口氣,轉回頭看著已經只能隱約可辨的那個標志,這標志就那么詭異地立在黃龍府的城門前,在周圍一圈寸草不生中,在鐵色的陰云下,仿佛一只俯瞰大地的眼睛。
“這妖孽!”
他恨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