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的確如王躍猜測的。
女真主力被他吸引走之后,在城內佛塔上就能看到戰場的蕭普賢女,立刻下令由韓常率軍出擊。
而此時城外警戒的主力是耿守忠所部。
這些原本西京路的遼軍,本來就因為阿骨打之死正在惶恐中,再加上城內出擊的還有大量契丹軍,被契丹影籠罩兩百年的他們,面對這些契丹騎兵立刻就崩潰了。緊接著韓常縱火焚燒了女真大營,將最主要的一批糧食燒光,然后在女真主力匆忙趕回前又撤回了城內。
這樣女真軍立刻陷入了一種很尷尬的處境。
全力攻薊州,燕山城內常勝軍和燕王護衛軍就會出擊,全力攻燕山,薊州城內的王躍就會出擊。
分兵攻燕山和薊州…
那樣蕭干和張瑴就會在外面襲擊他們。
而攻蕭干,他們夠不著,就算能繞開薊州,從古北口出擊,在崇山峻嶺間他們也無法和蕭干糾纏,而攻張瑴就更夠不到了,總之這四處互相支援,完全讓他們陷入顧此失彼中。
他們的確依然是最強的。
真正野外決戰,他們仍然足以擊敗這些渣渣。
可這些渣渣不是打游擊就是固守不出,他們再強的力量也無處使,反而被拖得筋疲力盡。
而且在河流解凍水運暢通后,史進和阮小七所部,也乘船逆流而上,他們雖然不具備進攻女真軍的實力,但卻有能力鎖斷盧溝橋,截斷女真從南邊州縣征集糧食,甚至南邊宋軍偷偷給他們送糧食的可能。這一點是必然的,童太師這時候已經被召回朝,河北宣撫使由鄧珪接任,王安中依然是副使,這倆全是執行大畫家謀的。
他倆肯定給女真送糧食。
反正也不是他們送,他們只要給投降女真的易州,涿州那些豪強送,就說是河北刁民們走私的,然后由后者轉交女真就行。
這些家伙以遼國舊臣時立為首。
他是遼國進士,新城本地世家豪強,之前捧王安中臭腳,王安中逃跑后他心中不安,再加上王躍對他也沒興趣,阿骨打一來立刻迎降,之前已經受到阿骨打重用,后者進攻燕山的糧食都是他在涿州等地搜集。
史進和阮小七正好對上了他。
另外他倆還用小船,從蘆臺啟程把薊州所需的糧食,直接以水路運過去,開上游山區解凍后,這條水運線已經可以使用,就是無法航行大船,但這對于阮小七那幫人來說不值一提。梁山泊一帶那些漁民們,只要有水的地方,他們就能把船撐過去,從蘆臺到薊州逆流而上,也不過是五六天而已,而他們那里的糧食則由張瑴走灤河水路和沿海運過去。
另外還有拿錢直接從河間,滄州等地士紳手中購買。
有錢就有糧食。
鄧珪和王安中不準賣又能怎樣,他們能走私人家就不能走私嗎?雖然有女真騎兵的襲擾,但這些漁民們駕著小船,在薊州以南的蘆葦沼澤間晝伏夜行,再加上張敦固部騎兵的保護,依然不斷將一船船糧食運到薊州,然后在王躍親自坐鎮的接應下運到城里。
最終接下來的戰爭變成雙方耐力的比拼…
事實上也沒什么可比拼的,一個月后女真就撤軍了。
再打下去已經沒有意義,而且他們的糧食已經耗盡,在史進和阮小七截斷盧溝橋后,他們已經無法獲得南邊的糧食,只能從山后各州搜刮,但山后各州本來就是窮地方,之前還被他們清洗過,再怎么搜刮也搜刮不出來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天氣轉暖,他們已經受不了了。
實際上在阿骨打死后,他們就應該及時撤退,但因為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又硬著頭皮打下去而已,在打了一個月依然毫無希望后,那股因為憤怒而激起的士氣也就消耗干凈了。而且阿骨打被王躍打死的消息已經傳開,剛剛被他們征服的契丹和奚人又開始蠢蠢動,不但天祚帝出夾山試圖反攻,耶律糾堅還在興中府起兵造反試圖與韓慶民呼應。
這種況下接替阿骨打統領全軍的斜也,最終無可奈何地選擇了撤軍。
他得先去把天祚收拾了。
當然,這個就不關王躍的事了,他們怎么收拾天祚就隨他們便了,話說之前天祚還喊著要來收拾蕭普賢女呢!
大遼皇帝雄心不減啊!
燕山城,燕王宮大內。
“好了好了,都看著呢!”
王躍摟著蕭塔不煙和趙元奴說道。
然后這倆這才離開他的懷抱,王躍緊接著轉看著后面的眾人。
就在此時這些人后面一陣喧嘩,很快史進和阮小七拎著一個文士走過來,然后活閻羅一腳把他踹倒在王躍面前。
“大帥,這個老漢給您帶來了,外面還有幾十個與他一樣的。”
史進說道。
這就是時立。
原本歷史上靖康之變時候粘罕的主要謀士。
實際上靖康之變時候女真軍主要謀士,基本上都是這一帶的,時立,劉彥宗等等,后者跟著李處溫一起入朝,然后被大畫家封了個京官,這時候不知道在哪里,很可能被扔到那個州當知州去了。當初入朝的李處溫那批人,基本上都是這樣處理的,封個連工資都沒有的爵位,封個不同品級的大夫甚至待制,然后就可以扔到外地當地方官了。
好地方肯定輪不到他們。
但也肯定不算虧待他們,畢竟大宋朝官員工資還是很高的。
“昌壽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張瑴嘆息著。
“大金皇帝禮賢下士,向慕禮教,隱然有圣主明君之像,老朽為儒生,既然為大宋所棄,不投大金皇帝,難道還受這妖人之辱?這妖人主政燕山以來,可曾任用過一個儒生?”
時立傲然說道。
張瑴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這倒是實話,王躍的確對儒生沒什么禮遇啊!
看看他手下這些親信,哪有一個儒生,而且在燕山開設的學校里,似乎也不教那些儒家典籍,據說教的東西都是他自己編的,甚至經常嘲諷儒生,而且自稱神仙弟子,這樣算起來他屬于道家,不過他也從不修道,對燕山府各地的道觀也不是很重視。
當然,他對大師也不重視。
這樣算算他對釋道儒好像都沒什么興趣,最多也就是嘴上說自己屬于道家一脈而已,但實際上他一文錢也沒給過道士。
“儒生?大遼要不是信了你們這些儒生,還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女王下冷笑道。
她干爹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蕭干同樣被邀請過來,這場戰爭他功不可沒,實際上王躍和蕭普賢女都是以防守為主,在外面襲擾女真的主要就是奚人,當然,他收獲也很多,比如在女真撤退時候,不少奚人仆從軍,就在他煽下選擇了加入他旗幟下,這時候大奚國皇帝陛下,已經擁有了一萬兩千騎兵。
比戰前還增加了兩千。
甚至已經躊躇滿志,準備反攻奪回北安州了。
“你這銀婦如何知道禮義廉恥!”
時立鄙視地說道。
“把這個狗東西立刻拖出去砍了,把他全家都砍了,還有外面那些漢也統統都砍了,把他們家的女人統統賞賜士卒!”
女王下惱羞成怒地喊道。
王躍趕緊揮了揮手,阮小七立刻愉快地把時立拖走…
“你們這兩個銀婦妖人,大金王師還會回來的,把老夫人頭掛在城門,老夫要看著大金王師滅了爾等…”
時立嚎叫著。
“還大金王師呢,阿骨打都被我成馬蜂窩了!”
王躍鄙視地說道。
倒霉的阿骨打上,據說總共挨了五顆子彈,都是類似斑鳩銃那樣,口徑高達二十多毫米,重量超過一兩半的巨型子彈,威力相當兇殘,倒霉的完顏活女前護心鏡都被直接擊穿,可憐陣斬種師中的猛將,就那么被這一枚小小的子彈打得當場斃命…
呃,話說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陣斬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好像也沒什么可值得炫耀。
當然,這只是個小插曲而已。
“諸位,如今我們該談談正事了,話說這一次咱們都損失了不少,那是不是該找個人給咱們把賬單報了?還有,咱們為朝廷遠征遼東,一舉攻破遼陽,陣斬阿骨打,阇母,訛魯觀,如此奇功,朝廷是不是也該獎勵啊?還有,咱們死傷了那么多兄弟,這朝廷的撫恤不能少了吧?
這出軍的各項費用,是不是朝廷也該掏了?”
王躍說道。
所有人的精神陡然一振。
“對,大帥說的對,咱們都是朝廷的軍隊,咱們找朝廷要軍功獎勵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楊再興喊道。
“還有,我凍掉了一個腳指頭,這屬于殘疾,我為官家凍掉的腳指頭,官家養我下半輩子沒毛病吧?”
張敦固緊接著喊道 整個大內立刻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就是韓世忠這些人表有些尷尬,他們當然知道這些家伙要干什么,那么他們到底參與不參與呢?參與?他們和這些家伙的質可不一樣,不參與?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錢,就算他們可以不要,他們手下那些士兵還不答應呢?這就很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