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大軍的第一輪進攻,緊接著就開始。
但戰況還是老樣子。
那些渣渣般的士兵們,隔著一兩百米朝城墻上混亂地扔石頭射箭,然后抬著梯子跑不到護城河,就因為出現傷亡而掉頭逃跑,唯一與之前不同的是,有了部分西軍弓箭手加入后,他們給城墻上造成的傷亡增加些…
西軍其實也分精銳和渣渣,只不過他們的渣渣比其他地方的渣渣稍微不那么渣渣點。
西軍能打的是精銳。
也就是類似將領的部曲軍。
正牌家丁的數量當然不會太多,但在這以外還有大量這些將領家族控制土地上的募兵,這些是真正能打的,因為這些將領對于他們,基本上相當于領主和屬民。
宋朝西北這些將門實際上也都一定程度上明末將門化。
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
折家在府州干脆就是等同于土司,他家是實際上世襲的知州,目前的知州是折可求,他接他哥哥折可大的班,至于折彥質是他侄子輩,折彥質的爹折可適是折可求爹的從子,這個從子就不知道是侄子還是更遠的了,但總之他們都是屬于這個家族。
折家從五代至今始終控制府州,然后府州折家與麟州楊家又以世代婚姻結成牢不可破的同盟,最終兩大家族掌控麟,府,豐三州,進而成為陜北的老大。
目前麟州楊家是楊宗閔。
在靖康時候他與折可求分兵,一個南下保關中,一個東出救河東,但兩家精銳盡出后,被原本依附遼國的世仇黨項首領小斛祿抄了老家,他兒子楊震和全家老弱婦孺戰死,之后他帶著楊家軍戰死長安。而折可求對上粘罕最終兵敗交城撤回府州,之后投降女真,但女真對他不信任,然后把他毒死,府州折家同樣落幕。
不過折彥質跟了趙九妹,算是在南方延續折家,至于楊存中究竟是不是楊宗閔孫子…
這個,南宋其實冒出過很多自稱楊家將的。
劉延慶家也差不多。
只不過他家等級比折家低得多。
劉家出身只是個世襲巡檢,甚至關于他們家族來源都有很多說法,三朝北盟會編記載是西蕃熟戶,但是不是漢人還存疑,畢竟經歷唐末五代百年亂世,那一帶早就亂套了,不過有一點確定,他手下騎兵部曲多蕃人。
姚家是關中世家豪強,從姚古爺爺輩就已經是西軍大將。
種家也一樣。
只不過種家是洛陽的。
但種家的一切都基于從種師道爺爺種世衡開始,在西軍體系建立起來的實力。
劉锜家族的地位更低,不過他爹和高俅關系密切,所以劉家才上升比較快,但總得來說仍舊算第三檔。西軍第一檔折楊同盟,不過他們屬于老牌世家,實力強,但受朝廷壓制。第二檔種,姚兩家,也是目前朝廷更倚重的,尤其是種家因為祖上其實是大儒所以更受信賴,已經可以說是明面上西軍的代表。
但實際上種家惹不起折家,人家是地方土皇帝,種家只是因為受朝廷信任而已。
折楊聯盟惹急了可以割據。
但種師道兄弟朝廷要他們去死他們也只能去死。
第三檔就是劉延慶這些雜牌,地方上的豪強家族,然后帶著家族青壯在軍隊中建功立業,但因為劉延慶聽話,得到童貫的全力扶持,所以開始爬出來向第二檔擠,類似的還有辛家一幫子,但他們的一切都系于童太師,就像劉锜家一切也都系于高俅一樣。
根基不行。
但必須明確一點。
折楊聯盟始終都是北宋在西北的鎮石。
朝廷的地方官可以換,折楊兩家對領地的控制不變,而只要折楊兩家效忠趙家一天,趙家在西北的天也就不會變,折楊兩家的確目前沒有高官,但那只是因為朝廷壓制,畢竟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已經是土皇帝,折可求已經世襲府州,再給他個鄜延路經略使,那是準備把整個陜北給他家做封地嗎?
所以無論折可求還是楊宗閔,名氣官職都無法與種師道相比零零看書00kxs。
甚至比不過姚古。
但是…
他們是大宋朝在西北的鎮石。
同樣這些大大小小家族自己的類似于部曲,那才是真正西軍精銳,而這些以外的西軍,也只不過是因為常年戰爭所以戰斗力稍強而已,但本質上還是大宋禁軍這個糜爛體系里的一份子。
熙河路最高時候,總共也就五六萬的將兵法改革后禁軍,逃兵數量高達四萬。
這樣的軍隊能強嗎?
“大王,請!”
王躍舉著酒杯說道。
他倆就在陳橋門城樓上,雖然這里是外面攻擊的重點,但并不妨礙他倆擺上酒宴。
“將軍真豪杰也,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趙楷很不自然地舉杯說道。
就在此時驀然一聲呼嘯,他嚇得驚叫一聲酒杯差點掉了,然后一支明顯床弩射出的鐵羽箭撞開窗子從他倆中間掠過,又從另一邊窗子飛出,瞬間落在了城內的街道上,路邊幾個女人歡呼著從房屋里沖出,緊接著撿起來堆到一旁。
那里已經堆了好幾支,這些鐵羽箭很快會送去修理,然后不超過半個時辰就會射回去。
這座城市的戰爭機器已經運轉起來。
開封公社這些天運行良好。
甚至就像王躍所設想的,外城九廂八十九坊超過八十萬人口,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制度,沒有苛捐雜稅,沒有各種官府限制,想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這樣的制度當然受歡迎,所以無論男女老幼,也都很愿意為了維持這項制度而努力。他們有八十萬人口啊!這時候超過這個數字的國家都沒幾個呢!西夏能憑借不足兩百萬人口逼著大宋交歲幣,開封外城九廂八十九坊八十萬人口,憑什么不能逼著皇帝容忍他們自治?
現在這場戰斗已經不是為了搶錢搶金銀珠寶。
雖然能搶還是好,但對于開封這些刁民們來說,逼著皇帝接受這個制度,延續目前這種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無論男女老幼全都上陣。
各坊民兵全部登城,下面他們的女人甚至小孩,都在運送武器,參與制作箭矢,甚至拆那些豪門園林然后把石頭運來往外扔,至于常勝軍的精銳們,則堵在朱雀門外,只要內城有異常舉動,立刻炸開城門殺進去。
當然,內城袞袞諸公們表示他們都不敢動。
“大王,咱們就別說這些廢話,首先我想知道你為何如此?”
王躍笑著說道。
趙楷尷尬一笑,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王躍要跟他搞互信了。
“不瞞將軍,小王原以為將軍與太子合謀,想置小王于死地,故此在宮中情緒有些沖動,甚至試圖將官家推入湖中,算起來這也是小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雖然是一時情急,但要細算起來,也的確有弒君弒父嫌疑,如此小王哪還敢回去,就算官家不想計較,我那大哥也不會放過我,此時唯有將軍能救我一命了!”
他說道。
說話間還站起身,一臉真誠地行禮。
王躍趕緊起身扶住他。
“大王言重了,這也不過是一時情急昏了頭而已,哪有什么弒君弒父之說,大王賢德名聞天下,某也是一向仰慕,不過太子的確是想讓某在外面害了大王,只是某從未有過這念頭。”
王躍說道。
“多謝將軍,大哥一向誤會小王有奪位之心,故始終不能見容,倒是讓將軍笑話了。”
趙楷擠出幾滴眼淚嘆息著。
“末將又何嘗不是被誤會?”
王躍同樣嘆息著。
趙楷機械地一笑。
“末將真沒什么異心,我帶兵鬧事最初就是為救燕國公,但鬧起來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畢竟我手中也就五百騎兵,填不滿一條街道,我也沒想到京城百姓對那些奸臣如此切齒,會釀成如此大亂。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被這潮流推著往前走。
想退也退不了。
但我對大宋忠心始終不改。
而此刻我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能夠以一個完美的方式,解決這場持續一個多月的亂子。
我的設想很簡單。
第一,我會撤軍回燕山府。
但燕山府得給燕國公,這樣我手下兄弟和那些跟隨的兄弟,就不用擔心以后朝廷會報復了,但我們會繼續為大宋守衛北方,阻擋女真的南下,有我們在一日,就不會讓女真踏過三關,這一點無需懷疑。
第二,開封公社必須延續。
我得對這些百姓負責,他們跟著我起來的,我不能看著他們以后被那些豪門顯貴們報復,而開封公社就是最好的辦法,但他們還是大宋還是官家臣民,他們會繼續效忠官家,只是不接受朝廷管轄,由他們自己推選自己人管轄。
這樣就不怕朝廷報復了。
第三,官家承諾的那些,尤其是誅奸臣,也都必須給我們兌現。
承諾的當然得給我們。
我就是這三條,只要滿足這三條我就撤軍,但現在是外面這些人不同意,是他們在阻撓我撤軍,否則只要官家把承諾的那些兌現,明天我就可以帶著兄弟們走人。
可他們不讓我們走,是他們在外面要打要殺,那我們當然不能引頸就戮了。”
王躍一臉義憤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