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何事?”
馬擴看了看前面的蕭塔不煙,然后低聲問王躍。
他這話剛說完,蕭塔不煙突然探出頭,然后對著王躍狠狠咳嗽了一聲。
“她不讓我說!”
王躍說道。
“呃,那晚間我再去找你!”
馬擴笑著說道。
蕭塔不煙恨恨地轉回頭。
此時他們已經啟程繼續北上,不過今天還是到不了析津,涿州到析津路程一百二十里,中間必須先到良鄉,接伴官牛稔一路陪同,郭藥師還派了一百騎兵護送,而蕭塔不煙則坐著一頂轎子,連同她哥哥派出的一百名騎兵同行…
她家在析津。
出身拔里氏,也就是國舅帳。
契丹蕭氏構成其實很亂,并不是說一個家族,甚至都不是一個民族。
契丹的拔里氏,乙室己氏,回鶻的述律氏,作為后族他們都賜姓蕭,前兩家是耶律家的傳統婚姻對象,后者是借阿保機上位的。還有奚人蕭,耶律氏征服了奚人后,為了確保穩定直接把奚人貴族賜姓蕭,然后為了增強述律氏的實力,讓這些蕭算在述律氏蕭里面。
蕭干就是奚人蕭。
蕭燕燕是拔里氏蕭。
被宋軍射死的蕭撻凜也是拔里氏蕭。
這些亂七八糟的蕭之間的斗爭貫穿整個遼國歷史。
不過后期遼國后族述律氏蕭占優勢,甚至絕大多數都是述律氏,天祚帝一后三妃只有一個是拔里氏蕭,其他都是述律氏蕭,也可以說整個遼國歷史,就是一部皇族也就是三耶律和后族這些蕭們之間的斗爭史。
很亂的。
現代歷史學家們都懵逼。
而且遼史是脫脫編的,那錯誤多的浩如煙海,所以到現代以后歷史學家都被搞得暈頭轉向。
蕭塔不煙家族就是拔里氏。
她爹是個沒多大實權但很高的官,類似于大宋的那些三公們,而且這時候已經死了,但她哥哥蕭輔卻在這些年的戰爭中,依靠著家族的力量,掌握了一支三百多人的精銳騎兵。遼國允許這些貴族們擁有一定數量類似家丁的部曲,耶律大石手下真正嫡系其實也就幾百類似的部曲騎兵,她哥哥這些年始終與耶律大石并肩作戰。
同樣少女懷春的蕭塔不煙,也一直跟著她哥哥算是相依為命。
自然她也就盯上了長得帥,有本事,還死了正妻的耶律大石,然后開始幻想著正式嫁給他,如果不是出了這件意外,她肯定會成功的,而且她還會跟隨著耶律大石一路向西,成為他的感天皇后,讓整個西域匍匐在腳下。但可惜在幾個小時前的那個黎明,她的愛情七彩泡泡被一個混蛋戳破了,曾經她以為自己跟隨著一個踏著七彩祥云的蓋世英雄,他會給她愛情,給她幸福,給她一切小女孩的幻想。
然而…
事實上人家只是個冰冷的政客。
啊,政治家。
需要的時候人家才不會關心她的死活呢!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王躍感慨著。
然后蕭塔不煙再次探出頭,拎著個水壺照他砸過來,王躍伸手接住,正好喝了一口。
馬擴在一旁只是看著笑。
他們一行天黑時候終于到達良鄉。
然后…
“你想干什么?”
王躍站在自己的房間內,驚悚地看著推開門的蕭塔不煙。
后者已經能夠自己走路了,說到底她體格好,而且挨的那一腳也不是說骨折什么的,也就是內臟受到些沖擊而已,此刻她正帶著兩個婢女走進來,后者懷里抱著扛著毛氈,皮褥之類的。
“鋪上!”
蕭塔不煙指著地上說道。
那些婢女趕緊給她鋪好,蕭塔不煙很干脆坐在上面…
“我們男女有別吧?我可不是那么隨便的人。”
王躍說道。
“我一個契丹貴女來陪你,你難道不覺得榮幸?”
蕭塔不煙很坦然地說道。
說完她在熊皮做的褥子上躺下了,兩個婢女老老實實地退出,然后給他們把房門關上了。
“可你這樣做有什么用啊!我早晚還是會說出去,你總不能一直這樣跟我耗下去吧?”
王躍抓狂般說道。
“五日!”
蕭塔不煙舉起五個手指,頗為得意地說道。
“什么意思?”
王躍說道。
“五日之內我不會給你機會說出去的,五日之后你愛跟誰說跟誰說。”
蕭塔不煙說道。
“五日?也就是說五日之后,耶律大石會硬撐著公開露面,裝作根本沒有受傷的樣子,那時候我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你害怕我在這之前說出去,一旦被郭藥師知道,派人專門去見耶律大石,會從他的模樣上看出他受傷?可就算現在我說出去,這驛站都是你們的人,你們也一樣可以封鎖消息,讓我的話傳不出這座驛站。”
王躍說道。
目前來講耶律大石能做的也就這樣了。
左右他就是皮肉傷,只要止住了血,外面穿上鎧甲,不動受傷的那只胳膊還是能蒙混一下的。
“這座驛站全是你們漢人,就連牛稔和他手下隨從都是漢人,外面還有郭藥師的一百騎兵,他為何要派這一百騎兵?不就是猜到些什么,防止我哥哥在中途截殺?我的士兵已經包圍驛站,你想出去他們就亂箭齊射,大不了把所有人都殺死在這里。
你說的對,如今我們的確已經是山窮水盡了。
析津所有人都在謀出路,沒人真以為天錫皇帝能長久,不過是借著他收攏人心而已,一旦到了緊要關頭,誰都有可能背叛我們。
郭藥師不會在乎投降。
李處溫不會在乎投降。
各地那些漢人豪強都不會在乎投降。
我們還能撐住,他們的確會與我們站在一起,畢竟他們也不喜歡你們,可一旦我們要撐不住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我們,別說是投降你們,就是投降女真人他們都不在乎,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甚至已經派人去聯絡女真,想以稱臣納貢換取女真不南下。
沒人值得我們信任。
我們能相信的,只有我們自己人。”
蕭塔不煙躺在那里恨恨地說道。
“那你們為何不投降大宋?童太師開出的條件應該足夠了,大宋朝對待你們這樣的降人也還算不錯,耶律淳如何不好說,可你們這些人富貴可保。”
王躍問道。
說話間他也在床上躺下了。
話說這些契丹人也很可憐啊,曾經如陰云般壓在大宋頭頂,讓大宋叫了一百多年老大的大遼,如今只剩下這點人,在一片隨時都有可能背叛的土地上,茍延殘喘般面對著南北兩邊夾擊的敵人。而且每一個敵人都比他們龐大數十倍,他們就像是被兩只餓狼逼到中間的土狗,正在用它那特有的頑強苦苦支撐…
呃,它不知道其中一只其實是哈士奇。
“我契丹豪杰,有死而已,豈能為趙家狗!”
蕭塔不煙怒道。
“你這是罵我嗎?”
王躍轉頭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
“你也是一條好漢,何須為趙家做狗?”
蕭塔不煙鄙視地說道。
“看來我教訓你還是不夠深刻啊。”
王躍說道。
說完他一翻身從床上滾落,緊接著伸手抓起了自己的腰帶,蕭塔不煙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短刀,但卻被王躍一把奪過扔進了床底,然后在她的驚叫聲中直接掀翻過去…
外面正想過來問話的馬擴,在門前一臉驚愕地聽著里面傳出的聲音,然后趕緊忍著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