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最初那個軍官突然悲號一聲…
“娘子啊!”
他一邊哭嚎著一邊捶地。
其他那些士兵一片沉默,一個個默默地看著他。
常勝軍就是怨軍,常勝軍這個名字是他們到耶律淳手下后,耶律淳給他們起的新番號,這支軍隊核心總共三千人,首領就是郭藥師,三千全是真正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戰斗力絲毫不輸耶律大石的契丹騎兵。
后來此戰的另一個勝利者蕭干就是被他們打敗,導致內部叛亂然后被部下殺死的。
那么怨軍是什么?
很簡單,契丹人為了對付女真,在遼東招募那些被女真殺了親人的漢人,然后組建的一支復仇軍,大多數士兵全都是與女真有堪稱血海深仇的,最初憑借著復仇的意志,他們的確成了遼國在遼東的主要力量,最高時候兵力達到了近三萬人。但到現在經歷持續六年的戰爭,而且是持續六年的失敗,甚至連遼東都徹底丟失后,這些最后的殘余已經完全麻木了。
他們已經完全蛻變成了有奶就是娘的純粹傭兵團。
甚至到最后,還跟著郭藥師投降女真,成為靖康之變的主要帶路黨,但緊接著就被女真設計全部坑殺。
“廢物!”
王躍鄙夷地說道。
“諸位將軍,這是大宋使者,還請讓開道路。”
那引伴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些原本上來圍毆的士兵們,默默向兩旁讓開,看著王躍一行昂然地在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嚎什么嚎,有本事去報仇啊!”
這貨還回過頭繼續刺激人家。
馬擴趕緊推著他走了,再刺激狠了真圍毆上來,那他們幾個非被這些家伙亂刀剁了不可。
他們一行迅速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緊接著在引伴帶領下進入涿州。
這里其實是常勝軍的駐地,耶律淳在南線的布置就是耶律大石最前沿,在新城準備前往白溝驛迎戰,他也是主帥,但很顯然耶律大石沒在新城,而西線是蕭干,他是耶律大石的副手,在涿州西南的范村,大致上就是岐溝關一帶,而郭藥師的常勝軍駐涿州。
不是耶律淳相信他,特意讓他守中路。
而是調動不了他。
事實上整個這場大戰過程中,郭藥師的確就是在涿州看熱鬧。
耶律淳把他放在這個相當于耶律大石后背的位置,就是告訴他,我們不指望你能為我們拼命,只要你在后方看熱鬧就行,至少前面分出結果前,你不要背后捅我們的刀子。話說耶律淳這位大遼皇帝,如今也的確挺可憐,這三路已經是他能夠拼湊出的所有能打的了,三路兵力最多的就是這三千,還是一個只要不捅刀子就行的,恐怕這時候誰告訴他,最后他能大獲全勝,連他自己都得認為是瘋了。
王躍一行在涿州百姓驚訝的目光中進入驛館,而耶律淳的接伴使估計最早也得明天。
“這遼國也不是什么龍潭虎穴啊,看這些契丹人,也沒幾個說契丹話穿契丹衣服的啊!”
王躍饒有興趣地說道。
“契丹又不是那些生番,自唐時就已然有在朝為官者,素來向慕禮教,縱然在幽燕為官者,亦需服漢服,說漢話,一切依漢家制度,耶律洪基甚至精于書畫詩詞,也一樣考科舉取士,無論漢人還是契丹都可參加。白溝與咱們對陣的耶律大石就是遼國翰林,契丹可做南面官,漢人亦可做北面官,實際再如此百年之后也就無漢人還是契丹之分別了。”
馬擴說道。
“但女真不一樣。”
王躍說道。
“的確,女真不一樣。”
馬擴點了點頭說道,
“但敵人,還是熟悉的好。”
王躍說道。
馬擴沉默了一下。
“的確,敵人還是熟悉的好。
可惜我輩人微言輕,而且此時說這些已晚。
護步達崗之戰后,朝廷就應全力助遼國,使其與女真在北方持續戰爭,換取一些想要的東西。但太師被復幽燕之心沖昏了頭,堅持與女真結盟,實際政和七年太師就已經動手,就連各地禁軍調令都已發出,只是陶悅出使遼國歸來后,以遼人并未離心奏明官家,官家才收回了調兵令。
之后太師亦多次堅持,再加上王相之助,最終才確立與女真結盟。
只是被方臘耽誤了一年,否則去年太師就已經動手。”
他說道。
他這話剛說完,原本坐著的王躍突然躍起,瞬間撲到了他身后,緊接著掀開了壁衣,壁衣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藏進去的劉宗吉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
“你倒是很會潛入啊?”
王躍說道。
這個家伙家伙簡直神出鬼沒。
“使者老爺,小的就是本地土生土長,這驛站熟悉得如自己家般,來去還是無礙的。”
后者陪著笑臉說道。
然后他從壁衣下鉆出,重新給兩人行禮。
“劉兄弟,這是你要的揭榜副本。”
馬擴把自己抄寫的揭榜副本遞給他。
“使者老爺,此事先不急,小的還有重要軍情稟報。”
劉宗吉說道。
“請講。”
馬擴說道。
“使者老爺,如今析津府所屬各地其實并無多少可戰之兵,止是四軍大王有部曲二百馀騎,曾歷戰陣,其馀有馬軍六七百皆富豪兒郎,不識戰斗,如今都在白溝北岸下寨,夜飲晝睡,馬亦散放。若南軍乘夜渡河劫之,此輩但聞軍聲必自潰走,此輩若破,則耶律淳再無可戰之兵,那時候使者以大宋之意曉諭,耶律淳必然不敢抵抗。
宗吉欲以此事往見童宣撫,少立功績,恐南軍不察見害,若得一文信,庶得必達。”
劉宗吉說道。
“四軍大王是何人?”
王躍問道。
“奚人蕭干。”
劉宗吉說道。
馬擴看了看王躍。
“既然劉兄弟對大宋有如此忠心,那咱們自然要成全,子充兄就給太師寫一封書信,再拿一個東西當信物,劉兄弟帶著去雄州,至于剩下如何安排就看太師的了,若能一戰勝之,咱們去析津也就十拿九穩了。”
王躍說道。
“絕對能勝,那契丹堪戰者不足千人,有兩三千精銳騎兵即可全勝。”
劉宗吉很肯定地說道。
既然這樣馬擴也就沒必要啰嗦,迅速給童貫寫了一封信,然后又找出一只臨走前童貫給他的新鞋子,連同書信一起交給劉宗吉,只要童貫看了這鞋子,自然也就不會有任何懷疑了。劉宗吉接過之后,連同那兩份副本一起收好,向他們倆行禮之后迅速離開,他剛走王躍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抄起消防斧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
馬擴愕然道。
“這家伙是個騙子,他是故意來哄咱們的,他想用這封信哄咱們出兵,然后在白溝北岸設伏等著,到時候咱們信以為真,出兩三千騎兵渡河,一旦遭遇伏擊大敗甚至全軍覆沒,他們就可以說是咱們挑起戰爭,咱們沒有誠意。”
王躍說道。
“那你還讓我給太師寫信?”
馬擴抓狂一樣說道。
“廢話,你不給他寫信,我如何跟著他去看看是誰在幕后指使?瑪的,還想陰我,我倒要看看誰陰過誰。”
王躍說道。
說完他朝武松招呼了一下,兩人以最快速度上了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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