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下午,王躍和馬擴正式啟程。
他倆因為這件可以說義舉,都得到了升官作為獎勵,馬擴升到和劉錡一樣的閤門宣贊舍人,王躍由從九品升到正九品,承信郎變成了成忠郎…
連升三級。
他那個承信郎是小使臣的倒數第一級,馬擴的承節郎是倒數第二,而現在的成忠郎是倒數第四,或者說正數第五,準確說還是雜魚,最多是條稍微大了一點的雜魚,只要還是小使臣就都是雜魚。小使臣之上的大使臣才勉勉強強脫離雜魚的行列,但依然很低微,真正到稍微有點地位的官,那至少也得諸司副使,比如劉錡的武翼郎,還有楊志的武功郎。
當然,這個稍微有點地位是相對王躍這樣的來說,實際上在大佬們眼中,只要還是郎,那就都是雜魚。
大夫才徹底脫離雜魚。
即便是升級的雜魚,其實也不是實授,而是借職。
也就是童貫用攜帶的空白告身給他們先封上官,回頭是不是得到朝廷正式任命得看他們辦事結果。
一般沒問題。
他們成功了當然值得獎勵。
他們失敗了…
朝廷還不至于舍不得給他們刻在墓碑上。
白溝驛。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黎明時分的界河橋上,王躍轉頭看著身后黑沉沉的大地,恍如抽風般揮手作別…
“趕緊走吧!”
馬擴無語地說道。
他們身后又沒人,哪怕劉錡也只是送他們到白溝驛,昨天傍晚緊接著就返回了雄州,他倆在白溝驛住了一晚上,這才正式跨過界河,再向前的橋另一邊就是遼國的土地了,宋遼就是以下面這條并不寬的拒馬河為界。
雙方的確已經和平了一百二十年。
這期間除了遼國趁著宋與西夏戰爭,擺出調解人姿態訛詐了兩回,雙方事實上的戰爭從未有過,甚至遼國饑荒時候大宋還救濟,當然,界河上有土匪搶劫大宋的運輸船,這個就不影響雙方的和平了。哪怕搶的頻繁了些,也只能說遼國那邊的治安不好,畢竟就算大宋自己這邊,也一樣有逃兵為盜,搶劫運輸糧食的官船的。
“我只是覺得此情此景應該念這句詩。”
王躍說道。
說完他看了看旁邊。
十五名重賞招募的士兵,正帶著明顯的惶恐走過。
這是王稟給他們配備的手下,原本因為重賞激勵起的精神,正因為他這句詩煙消云散。
除了這些當然還有武松,不過武松還是以游僧的身份,所以不需要擔心會被耶律淳殺了,說到底遼國也信佛,而武松這種有證的大師別說遼國,就是去女真人那里也不會有事。至少官方上是不會有事,這就是大師們的優勢,無論到哪里都能保命,至于遇上孫二娘這種開黑店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真要是這樣的,有事的也不會是武大師。
王躍滿意地轉回頭,與馬擴一同催馬向前。
僅僅十幾秒鐘后,他們就踏上了遼國的土地,北岸其實也有一座屬于遼國的白溝驛,但已經無人,估計是知道要開戰所以跑了,走出十幾里之后才看到零星的農田,隨著東邊朝陽逐漸升起,眼前的大地也在他們視野中分明起來。遼國這邊遠不及大宋那邊,人煙稀少,多數都是荒草,偶爾見到的零星村莊也都是些破破爛爛的草屋,倒是有些放牧的,就這樣一直走到太陽完全升起才看到一座夯土的城池。
新城。
還沒等他們到城門,里面幾個官差就迎出來,問明身份后,在路邊行人好奇的圍觀中,帶著他們直接到了城內的驛館等待,而驛館外面則迅速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沒人招呼咱們嗎?”
王躍好奇地說道。
那幾個官差把他們帶到這里就走了,而本地驛站的官員只管送飯,并不與他們交流什么。
“等引伴官,普通地方官無權招呼咱們。”
馬擴喝著茶說道。
這里依然喝煎茶,而且還是加料的,王躍喝不了這種高級茶。
“漢兒盡做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王躍看著門前吵吵嚷嚷的人群感慨道。
幽燕與中原分隔近兩百年了,盡管只有一道界河相隔,但兩邊的語言已經完全不同了,南邊更多受宋朝官話影響,而北邊則更多受契丹話影響,雖然根源仍舊是一種語言,但卻更像是兩種不同的方言。而且這些百姓在門外指指點點的目光,也不像看待同胞,倒是更像看待敵人,充滿警惕,絲毫沒有大宋朝袞袞諸公們期待的比肩系頸,簞食壺漿。
“你那張揭榜呢?”
王躍說道。
馬擴隨即給他取出童貫的那份揭榜。
王躍拿著直接走到門前。
“這位使人從何而來?”
人群中一個老頭問道。
“漢人的地盤!”
王躍回答。
“欲何往?”
另一人問道。
“析津城。
本官奉大宋太師,知樞密院,陜西河東河北宣撫使楚國公童貫童太師之命出使析津,曉諭耶律淳早日歸順大宋。
這里有童太師揭榜一份。”
王躍說道。
說完他打開那份揭榜。
“幽燕一方本為吾境…”
在那些圍觀百姓一片愕然目光中,他開始宣讀這份榜文,不過效果不大,那些老百姓沒什么反應,整整一百八十年的時間,足夠抹去這些百姓對中原王朝的認同感,而且這時候女真人還很遠,他們也沒什么緊迫的壓力。遼國的南面官制度在這個比爛的時代里,也不比大宋更爛,至少對老百姓來說,他們對于大遼比大宋更認同。
一百八十年。
咱大清一百八十年時候都一堆好奴才呢!
“這就是南朝禮儀之國?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而已!”
人群中一個壯漢鄙視地說道。
他身旁幾個人立刻跟著起哄,怒斥大宋不顧兄弟盟好乘人之危。
馬擴已經走到王躍身旁,他剛要說話就被王躍攔住。
王躍面帶微笑地看著那個人…
“我大宋不只有禮儀,還有一雙鐵拳?”
他說道。
那人愣了一下。
緊接著就發出了一陣很歡樂的笑聲。
“宋人鐵拳?莫不是睡昏了頭,還在夢里?當年趙光義乘著驢車倉皇逃亡之時不知道鐵拳何在?”
他說道。
他身旁那幾個同樣一片哄笑。
很顯然高粱河車神已經成為大宋的標志性形象了。
王躍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表演,臉上繼續保持著笑容,然后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拳…
“這就是!”
他說道。
下一刻他驟然大吼一聲,緊接著一拳轟在旁邊半掩的大門上,絲毫不比方七佛差的力量,瞬間擊穿了房門的木板,帶著飛濺的碎木穿出,那碎木甚至撞在了那人身上。就在同時這扇內開的大門也兇猛的撞擊門框,甚至整個門樓都在撞擊中劇烈顫動著,塵埃甚至泥土都被震落。
門前一片驚叫。
而王躍則在對面一片石化的目光中,抽出了自己的拳頭,但下一刻他的左拳轟出,再一次轟在了門上,原本就已經破損大半的房門,伴著這個拳頭的落下直接折斷…
“這也是。”
他舉著左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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