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
那年輕官員的喝彩聲立刻響起。
“倒也是條好漢!”
那老頭說道。
他發話之后,那些跟隨他的軍官這才紛紛喝彩,還有吹捧他慧眼識人的,恍如星宿老仙身旁那些弟子。
而王躍在這一片混亂的喝彩聲中緩緩站起身,然后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話說他也很震撼,他自己都不相信剛才那些是自己做的,尤其是最后那一斧頭。不但躍起的高度可以去拿奧運冠軍,躍起的時機更是恍如經過了無數次練習,就像那些跑酷高手留在視頻上的畫面般完美,事實上哪怕差零點零一秒也該他被狂奔的戰馬撞飛了。
他感覺似乎一進入戰斗狀態,這具身體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仿佛他就是一個經歷過無數次血肉搏殺,已經把戰斗中所有應對變成身體的本能,而不是需要用大腦去處理戰爭機器。
這種感覺很詭異。
對于一個身上還穿著保安制服的人來說…
這是兵王附體嗎?
自覺套入主角模式的王躍抬起頭看著那老頭…
“俺可以走了嗎?”
他憨厚地問道。
“大膽,在太師面前還敢無禮,還不快向太師謝罪!”
那年輕官員毫不猶豫地喝道。
“俺又不曉得太師是何等官,俺就是個山溝里出來謀生的,哪曉得你們做官的事情。”
王躍委屈地說道。
然后又是一片混亂的怒斥…
“肅靜!”
老頭說道。
瞬間一片寂靜。
“你真不知老夫乃何人?”
他目光威嚴地逼視著王躍說道。
“俺是從山里來的,山里遭災沒飯吃就出來謀生,在河里搭了一條好心人的船,走了快半月才到這里,他說這里是京城,這里有的是錢賺,可俺在這里轉了幾天也沒找著活計。肚子餓就只好在河里抓魚,看著個小娘子俊俏就爬上船想跟她說個話,誰成想是什么貴人家的,結果這個人就拿箭想射殺俺。
俺就只好逃跑。
可他還不依不饒的追,你們又攔著不讓走,你們不能這么欺負人,俺就是個在山里砍柴打獵的,如何曉得你們這些規矩,俺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巡檢,哪曉得太師是什么官!”
王躍裝傻充愣。
他終究得編個合理身份,這可是大宋的京城。
“你是哪邊來的?”
老頭問道。
王躍隨手向東一指。
“太師,聽他說話確是京東一帶。”
那年輕官員說道。
王躍悚然一驚,他忘了這時候的語言問題,但為什么他能聽懂宋朝官話?宋朝官話不是據說很有閩南味嗎?還有,他嘴里說出的是什么?難道他現在說出的不是現代話嗎?那么他們為什么能聽懂?那他到底說出的是什么話?現代話?宋朝官話?山東味宋朝官話?
但這時候山東話似乎也不是現代山東話吧?
細思極恐!
“你這武藝是哪里學來的?”
老頭說道。
“俺是山里砍柴打獵的,這都是從小就會的,倒是山里有個老道,看在俺經常給他送獵物,也教了俺一些,后來老道死了,俺就自己練。”
王躍說道。
老道嘛,大宋皇帝就信這個!
山里修道之士,點撥一個根骨不錯的淳樸山民,這完全符合演義的人設,反正老道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去找了調查一下,再說他現在的本事也沒什么驚世駭俗的。反應快點,膽子大點,跳的高點,這都還在一個凡人的范疇內,跟什么神仙妖孽之類扯不上關系,最多也就是個猛將,而大宋最不值錢的就是猛將。
他要是吟一首沁園春才真正會變成焦點。
一個莽夫而已,無足掛齒!
老頭點了點頭。
“傷的都如何?”
他問身旁一個軍官。
“父親大人,二十四弟腰扭傷,估計需養些時日,十八弟還昏迷,但身上并無明顯傷口,看臉色應無大礙。”
那人畢恭畢敬地說道。
王躍沒真正傷人,那個扭腰的是自己扭的,跟他又沒什么關系,那個被他一屁股撞暈的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他是用屁股撞,又不是用斧頭撞,倒是那一斧子要是略微向前點就真得蛋碎了,不過還有一個人,那年輕官員手下的…
“太師,下官那隨從也只是被這廝丟出的連枷打暈,說起來技不如人,怨不得別人。”
那官員說道。
“張家如何?”
老頭問道。
張家的人已經到了,不過那少女沒到,估計正找地方洗澡呢,那中年人帶著四個水手,就在不遠處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一聽這話趕緊上前,看得出心情緊張冷汗都出來了,太師給他的壓力還是很大。
“回,回太師的話,我家小娘子只是受了些驚嚇,還有一仆婦被這廝打傷,不過也只是皮肉傷,還被他逼著鑿沉了條船,船上毀了些財物,此外倒并無損失。只是請太師明查,我家小娘子說這廝乃是妖人,憑空間跑到船艙里,并非他所說,是在河里捉魚爬上船的。”
那中年人說道。
“妖人?”
老頭的目光轉向王躍。
“那個,在水里憋氣久一些,可以算得上妖人嗎?”
王躍一臉純潔地說道。
老頭瞪了他一眼。
“太師老爺,俺可以與那小娘子當堂對質,俺就是在水里憋著,她衣衫不整地開了窗子,俺也沒見過那么白生那么俊俏的小娘子,一時間沒忍住就爬到了船上,也沒想做什么,就是寂寞了想找個人說說話,進去的時候…”
王躍欲言又止。
然后用你懂的眼神看了看老頭。
老頭深吸一口氣。
“爾等且回,此事老夫自有處分!”
他沉聲說道。
那中年人沒敢說什么,趕緊帶著那四個水手行禮告退。
老頭看了看王躍…
“送他去王稟那邊!”
他對那年輕官員說道。
說完他調轉馬頭直奔前面的外環路,那些軍官同樣掉頭。
“太師老爺還是沒說自己是誰。”
王躍不滿地說道。
“老夫童貫,字道夫!”
老頭頭也不回地說道。
“童貫?經略幽燕我童貫的那個童貫?”
王躍愕然脫口。
“大膽,竟敢直呼太師名諱!”
“父親大人,請準許孩兒教訓這個無禮的粗坯!”
瞬間那群軍官又開始了。
“都閉嘴!
經略幽燕我童貫!
的確,經略幽燕我童貫,經略幽燕我童貫!
哈哈,經略幽燕我童貫,舍我其誰,舍我其誰!”
老頭抽風一樣仰天大笑道。
然后他就那么催馬沖向前方的外環路,他的笑聲和那些馬屁精們的吹捧聲逐漸遠去。
笑個屁啊,回頭讓耶律大石和蕭干胖揍一頓,那時候看你還笑得出來。
王躍在后面惡意滿滿地腹誹著。
不過這老頭居然是童貫,這還是很讓人意外的,做太監做到長胡子這么囂張的童太師,這個形象的確很難讓人聯想起太監,但他是童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活的年代,話說他看著最少也得六十了,這就意味著…
王躍悚然一驚。
童貫還沒北伐幽燕。
他說了舍我其誰,那意思是他想這么干,但還沒開始行動,再加上他目前的年齡,那么這時候很大可能已經是宣和年間,也就是說用不了幾年,就該大畫家去做五國城地窖主人了,大宋的亂世已經臨近。接下來的漫長歲月里,這片土地上將開始長達數十年的殺戮,整個河南河北幾乎被殺成無人區,很有可能他也會變成那白骨蔽野的白骨中的一具。
“這狗日的,果然沒安好心!”
他憂傷地咒罵著。
然后他身旁一張面孔湊了過來…
“我記的你挾持張家小娘子時,身上衣裳是干的,你此時身上的濕衣裳是你躍入水中之后才浸濕,既然之前潛伏水中許久,那為何衣裳還是干的?”
那年輕官員似笑非笑地說道。
“對呀,我既然潛伏水中那么久,為何身上的衣服還是干的?”
王躍說道。
然后轉回頭看著那官員,兩人就這樣近距離對視著。
“或許是我看錯了。”
那官員突然笑著說道。
“對,一定是看錯了,這位官人如何稱呼?
王某初到京城,就惹下這般禍事,若非官人相助,又豈會入太師法眼,官人也算王某恩人,日后若恩人有用得著王某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躍拱手說道。
“你能活著從河北回來再說吧!”
那官員說道。
“呃,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躍說道。
“太師饒你狗命,是看上你的本事,太師即將北上巡邊,正是用人之際,此去河北若遼人肯歸順則罷,不然少不了一場惡戰。”
那官員將手中刀還鞘說道。
“我可以不去嗎?”
王躍說道。
“不去也得去,太師賞識你,你不去,那就送開封府依律刺配軍前效力。”
那官員說道。
“我可以逃跑嗎?”
王躍憂傷地說道。
“可以,就看你能不能躲過大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十萬雄兵的童太師的追殺,不過你得先從這里殺出去。”
那官員說道。
王躍看了看前面還在等他們的數十名騎兵…
“狗日的!”
他又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