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安僧袍染血,面容平靜,周圍的血污似與他毫無關系。
見夏冰趕到,他淡淡道:“妖孽已誅,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雖然凡人被他殺了一大片,但都是對他流露過敵意的,頂多也就殺了幾十個,對于人,他總歸還是稍微會留情幾分。
地窖下,還有數百道氣息傳出,應該就是其余被妖王關押的老百姓了。
夏冰傻傻的點了頭,在剩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地窖。
見來了個陌生人,且沒有那些猙獰妖物跟隨,地窖內的百姓一開始還很意外,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看著風塵仆仆的夏冰,有人不敢置信道:“大人,那妖王…”
“死了。”
夏冰草草回應一句,隨后便焦急的在地窖中找了起來,可是,還是沒有看到那個心目中慈祥的背影。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降魔者?大概五六十歲模樣,高高瘦瘦,留著兩撇胡子。”
她四處詢問。
關在囚籠里的道士眼露不忍,黯然道:“小姑娘,別問了。所有修行者,都在這里了。”
他看了眼周圍那些面黃肌瘦的同伴,自嘲道:“當初我來時,這個籠子里還有十幾個人,能挺到現在的…”
道士沒有說下去。
籠子里除了他,還剩六個人。
其中有和尚,有術士,有武夫,但是就是沒有夏冰口中的降魔者。
夏冰神情一滯,她取出玉筒,不信道:“不可能,前段時間,我爺爺還跟我通過消息!”
道士恍然,從懷里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玉筒,澀聲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老夏他…半年前就挺不住了。這塊玉筒,是他交給我的,他說你性子沖動,為了讓你別進來送死,后面的消息都是我給你發的。”
說著,他將手伸出籠子,遞出玉牌:“現在,物歸原主了。”
夏冰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道士嘆了口氣,道:“小姑娘,咱們這一行…不是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嗎?”
妖魔橫行,沒有這些修行者,真指望那高高在上的神佛下界,斬妖除魔?
只要不少了他們的供奉,人間究竟是人做主,還是魔做主,與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城中,趙子安的目光透過建筑,落在了道士的臉上。
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他似乎覺得,自己對成佛更沒有興趣了。
搖了搖頭,趙子安縱身而起,沒有和夏冰道別的意思。
緣生緣滅,聚散有時。
出來這么久,是該回杭州看看了。
還沒進杭州地界,天色便陰沉了下來,連綿的細雨給秋天帶來幾分寒意。
揚州城內,洪水成災,淹沒良田千頃,不知有多少人被洶涌的水流沖走,一時間,整座城內處處哀鴻遍野。
趙子安眉頭微挑,卻見不遠處的山腰有兩道妖氣盤旋,他飛縱至群山之巔,原來是青白二蛇正在驅動法力疏導水流。
“善哉善哉。”
趙子安誦了句佛號,搖了搖頭,平和道:“天災禍劫,乃是凡人必經,但既然我在此地,也算你們的緣法。”
雙腿盤膝而坐,他閉上眼睛,掐起法訣,水流頃刻間分崩離析,朝城外流去。
“我今施咒于神水,駕鯉十里游蓮座。”
他抬起頭低喝:“散!”
密布的烏云立時間散開。
洪水已了,雨云也被驅散,城內總算安定了下來。
然而,死者不能復生,有無數在洪水中死去的百姓,他們的家人抱著尸體哭嚎。
“唉。”
趙子安低著的眉眼中一片平靜。
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百姓,他一路上見過太多了。
他修為是高,但遠沒有能力平復這整個世間的疾苦。
哪怕天災不出,凡人間亦會有人禍。
“姐姐,他的法力好高啊。”
旁邊山頭的小青遙指趙子安,羨慕道:“不知道我還要修行到什么時候,才能像他一樣。”
白素貞搖頭,“不可能,他的境界…恐怕在靈山都不算泛泛之輩。”
趙子安起身與白素貞對視,在他眼中,如今的白素貞…因果纏身。
恐怕,不得善終。
看來她還是沒有聽自己的話,選擇與許仙在一起了。
“施主,你好自為之。”
趙子安淡淡道。
修行這件事,可以說是天底下最私密的事情了,該修什么,如何得道,只在于自身,哪怕佛祖,在這方面也最多規勸幾句,更別說他了。
作為局外人,該勸的,他勸了。
不聽,那是白素貞自己的事。
道理都告訴你,你卻置若罔聞,佛也沒有辦法。
不管怎么樣,只要白素貞安守本心,不對凡人出手,那趙子安就不會干涉她的決定。
水災平息,但后續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這個時代,人們對尸體的處理往往不太重視,加上杭州城這次死的人太多了,許多尸體就那么躺在路邊,一家三口都淹沒在洪水之中,又有誰能替他們收尸呢?
瘟疫,開始逐漸在揚州城蔓延。
當趙子安發現的時候,疫情已經開始有些不受控制了,哪怕白素貞與小青開了個藥房,日夜救治病人,但對偌大的揚州城而言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一場瘟疫,讓許多妖魔鬼怪都浮現了出來。
真正的妖在治病救人,而有的人卻開始裝神弄鬼,謀取私利。
“我知道這里有瘟疫,就踏上西天和玉皇大帝談判,他說要你們湊足一千兩白銀給我,讓我做法事,替你們消災解難!”
一個黃袍道人,身后蜂擁大批無知群眾,他感慨道:“我做這場法事乃逆天而為,恐怕需要削減數年陽壽,但為了拯救蒼生,我不惜此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