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看著火冒三丈的穆鐵衣,似乎很有些幸災樂禍,他雙手抱胸,津津有味地欣賞哥哥訓妹妹的場景,好半天之后,才慢悠悠地開口說了一句:“好了,別都擋在城門口,朔北將軍在哪里?有些話,老夫還得當著朔北將軍的面解釋。”
穆鐵衣雖然真的很生氣,但看見妹妹灰頭土臉的模樣,又十分心疼。穆紅裳眼下這表情穆鐵衣也實在是太熟悉,嘴角微微向下,圓圓的大眼直直瞪著他,滿臉倔強,就像是她小時候被錦衣捉弄了,或是打架吃了虧,不肯服輸,鬧氣要報仇模樣。
瞧見穆紅裳的這幅表情,穆鐵衣懷念得幾乎要掉眼淚,他差一點就像是在家里一樣,開口答應妹妹的一切要求。然而不行,這可不是在家,紅裳就算再怎么任性都沒關系。
這是在朔州,四處都是戰場,妹妹絕對不能留在北境!
但穆鐵衣最終還是不忍心繼續當眾責備穆紅裳,他朝妹妹招了招手:“過來,哥哥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你可真不聽話,你知不知道,之前你差點把哥哥嚇死。膽子也太大了,連我都沒把握一人對付那么多戎狄人。”
“哥哥看見了?”穆紅裳瞬間忘了自己的委屈,見到哥哥,她還是開心大過一切。
“看見了。”穆鐵衣主動策馬靠過來,伸手摸了摸穆紅裳的頭:“我最開始還以為…我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叫青衣也上城頭來看。你可嚇死我了!以后可不許這樣。”
“我會小心的。”穆紅裳立刻笑著朝穆鐵衣保證:“哥哥不用為我操心,我一定沒事,我以后還要在戰場上保護哥哥們呢!”
“胡說什么!”穆鐵衣立刻板起臉:“由著你任性一次也就夠了。得趕快把你送回家,你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你也不想想,祖母和娘親在家里得多擔心。”
“不是的。”穆紅裳搖搖頭,望著穆鐵衣與她有五分相似的臉:“是祖母親自送我出征的。哥哥,我不回去,我現在是鎮國將軍麾下的校尉,要留在北境。”
“什么?”穆鐵衣頓時一愣:“校尉?你胡說什么!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能從軍。”
“是真的呀,哥哥干嘛不信,是皇上封的校尉。”穆紅裳當著哥哥的面,倒是不像之前一樣緊繃自己,從家里出來這么多天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用類似撒嬌的語氣與人說話。
還是小姑娘啊!策馬走在兄妹倆旁邊的鎮國將軍聽到穆紅裳這樣的語氣,倒是挺感慨的。這小丫頭跟著他這么多日子,一直沉默聽話,害得他都快忘了,這還是個十幾歲會撒嬌的小丫頭。
“皇上?你說是皇上封你校尉,派你在鎮國將軍麾下?”穆鐵衣的嗓門頓時高了起來,他立刻轉頭去看走在一旁的鎮國將軍:“將軍,這…”
“是這么回事。”鎮國將軍點點頭:“皇上還給你妹妹封了個‘紅妝將軍’的封號。”
“什么?!”穆鐵衣忍不住怒火上揚:“她是個女孩子啊!我們穆家現在就剩下她在家了,這…”
“小穆將軍,”穆鐵衣的反應,正如鎮國將軍的預料。他簡直不能更理解穆鐵衣,一家子辛辛苦苦的在北境打仗,結果皇上又將他唯一的妹妹派上戰場了,這事兒從不知內情的穆鐵衣的角度來看,的確有幾分欺人太甚的意味,攤到誰頭上誰不生氣?
鎮國將軍因此趕緊朝穆鐵衣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你先別忙著生氣,這里頭還有些原委,等見到了朔北將軍,容老夫一齊解釋。”
鎮國將軍已經這樣說了,穆鐵衣也沒再多說什么,他轉臉朝穆紅裳點點頭,輕聲說道:“走吧,先去見見四叔和青衣。他們應當早就著急了。瞧瞧你小臉臟的,等下哥哥去給你燒水,讓你好好洗洗。餓了嗎?咱們這里圍城好幾日了,也沒什么好吃的…對了對了,還有…”
穆鐵衣帶著穆紅裳一路走,一路絮叨,穆紅裳唇畔帶著微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嘮叨。有多久沒聽到二哥的絮叨了?四年了吧?!看見哥哥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朔北將軍府眼下安置了不少朔州百姓,因此穆鐵衣將穆紅裳和鎮國將軍一路帶去了城墻下那幾張桌子拼成的“臨時指揮所”,穆承德和朔州守軍的軍官果然都聚在這里,穆青衣也在這里。
穆承德和穆青衣都很擔心穆紅裳,看見她好好的沒事,兩人都松了一口氣。然而就像是穆鐵衣一樣,他們雖然想念家里的小姑娘,但看見穆紅裳出現在這里,他們卻沒那么開心。
尤其是穆承德,要簡直壓不住火氣了。
“將軍,”穆承德寒著臉朝鎮國將軍拱了拱手,語氣不善:“這是什么意思?末將的小侄女為何會跟著將軍到北境?您之前所言,皇上封了紅裳為校尉,這解釋未免太過牽強。她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子!旁的不說,金翎衛軍官何止百人,派誰來北境不好,非要讓末將的侄女上戰場。”
“朔北將軍稍安勿躁。”鎮國將軍陪著笑臉解釋道:“這里頭還有不少事,容老夫解釋…”
鎮國將軍花了不少時間,將朝中缺錢還有綏靖派主張議和的事都說得清清楚楚,在他解釋的過程中,穆家幾位將軍,連同朔北軍的幾位將領都安安靜靜的聽著,沒有人隨意開口打斷鎮國將軍的話。
“就是這么回事。”鎮國將軍最后說道:“戰事不知何時會結束,將軍您也知道,老夫帶來的這些援兵,雖能解朔州之圍,卻不足以將戎狄人驅趕回云滄江以北。朝廷缺錢,這捐銀捐一輪肯定是不夠,下次皇上再找朝臣們伸手,總得有個由頭。穆老夫人和皇上也是沒辦法。你們家小姑娘的確是委屈了,但她來北境,的確是最便利的解決方式。穆氏連女孩子都出征了,綏靖派怎么還好意思開口要求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