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子凡的話有一丟丟小狂，不過D級水準的麻醉技能，也足以應付絕大部分的手術情況。
在給方國華進行靜脈快速誘導麻醉與喉罩吸入麻醉的過程中，除了輕微的喉口反應外，其他過程都非常順利。
蘇飛翔全程基本處于懵逼狀態，張子凡也沒指望他能有什么表現。
一邊做手術，一邊還需要觀察動態心電圖、中心靜脈壓等各項生理指標，無疑對張子凡來說也是一次巨大的挑戰。
好在如今袁強已經能夠派上不少用場了，打開術區，解剖筋膜這類的苦活累活，張子凡全都交給袁強去做，十分放心。
他在手術上面，更主要的是觀察擬定術式方案。
方國華十四年中進行了十二次手術，剩下的半個腦袋已經不成人形。
而如今最讓人擔心的是，腫瘤細胞會不會侵犯顱底，會不會侵犯到腦組織！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那么…
按照傳統的術式，造釉細胞瘤在手術治療時，因為考慮到它具有局部侵潤周圍骨質的特點，必須在腫瘤周圍0.5公分處切除。
但是最近十多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對于生活品質的追求也越來越高。
不少醫生都主張，應該充分考慮到造釉細胞瘤惡變概率小，惡性程度相對不高的特點，采取損傷更小的骨壁刮除法。
不能說這種思潮就一定是錯的。
畢竟很多情況下，一條生命的生死，與九十九條生命的幸福生活，二者之間很難取舍。
毫無疑問，方國華屬于那個不幸者。
造釉細胞瘤惡性程度低但是侵潤高的特性，把他變成了不人不鬼，生不如死的樣子。
袁強小心翼翼的分離開病人左側僅存的顳筋膜，剩下的就不敢再動了。
由于反復手術，方國華左側頜面部的組織到處都是缺如，到處都是疤痕，根本沒有辦法處理了。
而腫瘤細已經越過中線，侵潤到了右側。
如果再把右側頜骨也切除，病人能不能活下來也是個問題。
這也是為什么許多醫院都勸方國華放棄手術的原因。
就連那家魔都的醫院，也只是打算打開右頜之后，象征性地切除一些腫瘤組織而已。
不過張子凡當然不會這么做。
他沒有從右側打開術區，而是在袁強解剖的基礎上，繼續從左側向腫瘤的馬其諾防線發起正面進攻。
腮腺已缺失。
面神經已離斷。
頸外動脈已經被結扎。
面后靜脈殘存，分離并保護。
二腹肌后腹剩余1/2，分離并保護。
翼外肌剩余少量肌腱，分離并保護。
任何殘存的組織，只要沒有腫瘤細胞污染，不管還有沒有臨床價值，張子凡一律對其進行保留。
很快，張子凡不斷分離和保護著殘存組織，手術部位到達了舌下神經、椎前肌群一線。
這里就是面顱部的中央位置，而復發的腫瘤細胞高度密集在這一區域。
手術到了這里，也是最關鍵的時候了。
腫瘤細胞究竟有無侵犯顱腦，答案即將揭曉！
毫不留情的切除掉病人的腭帆肌群和咽縮肌，張子凡揪心的發現，患者的莖突及周圍肌群也都已經被腫瘤細胞侵潤。
莖突是指顳骨下面向前下方突出的細而長的骨性突起，位于頸內動脈與頸外動脈之間。
而顳骨則與蝶骨、枕骨一同組成顱底。
也就是說，莖突被腫瘤細胞感染，顱底也極有概率也被感染了！
要不要進一步解剖相關結構，暴露顱底？
這是擺在張子凡面前的難題。
這時候，墻角石曉雅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直處于懵逼狀態的蘇飛翔一下子機靈了起來，連忙跑過去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周偉打來的，大意是說，不太好意思，路上堵車，再有十分鐘就能到了。
張子凡叫蘇飛翔直接掐掉了電話。
對于這種沒有契約精神的人，張子凡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是在浪費口水。
看著蘇飛翔放回墻角的手機，張子凡對于是否暴露顱底愈發猶豫了起來。
很多人認為手術室里面是完全無菌的，其實并不是！
每當醫生們曬一些手術室的照片，手術中的情景或者標本照片的時候，總有人會說，手術室是無菌的，醫生怎么可以帶手機進去，怎么可以拍照呢？
其實，他們都說錯了，手術室并不是100%無菌的。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有細菌的，而且是大量的細菌。
既然病人都未進行全身消毒，直接被推進手術室，細菌就不可能完全避免。
雖然細菌不可避免，但手術室中細菌數量的多少，依然有著嚴格的標準。
手術間以無菌程度從高到低可分為5個類別，即：
1類手術間:即無菌凈化手術間，主要接受顱腦、心臟、臟器移植等頂級手術。（每立方米＜100個）
2類手術間:即無菌手術間，主要接受器官摘除手術、眼內手術、頭頸外科手術等無菌手術。（每立方米＜1000個）
3類手術間:既有菌手術間，接受胃、膽囊、肝、闌尾、腎、肺等部位的手術。（每立方米＜100000個）
4類手術間:即感染手術間，主要接受闌尾穿孔腹膜炎手術、結核性膿腫、膿腫切開引流等手術。（每立方米＜300000個）
5類手術間:即特殊感染手術間，主要接受綠膿桿菌、氣性壞疽桿菌、破傷風桿菌等感染的手術。（無要求）
目前初級手術室擁有先進的層流系統，利用均勻的氣流將灰塵和細菌帶出手術室，但也最高只能達到2類手術室的標準。
2類手術室標準其實已經相當不俗了，可以滿足絕大部分手術需求，只有器官移植、心腦手術這些要求最嚴格的手術才無法進行。
而如今患者的腫瘤細胞侵潤已經到達顱底，顱底有枕骨大孔、婆裂孔、篩孔等一系列破孔，直接通往顱腔。
顱腔內就是大腦、小腦和腦干！
一旦顱內發生感染，后果不堪設想！
怎么辦！
難道因風險放棄這次手術嗎？
張子凡感到深深的不甘。
如果放棄解剖顱底，這不僅僅意味著浩然醫院首次手術的失利，更是意味著，一個病人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張子凡很清楚，如果這一次手術不能逆天改命，那么等待著病人的，只能是死亡！
“培培，給院長擦擦汗！”
這時候石曉雅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細心的發現，一向沉穩的張子凡，額頭有了一些細密的汗珠。
石曉雅立刻吩咐巡回護士給張子凡擦汗。
“對了！石曉雅！我還有石曉雅！”
張子凡忽然想到了關鍵點，嚇得袁強一哆嗦。
“主任，你叫我有什么事嗎？”
石曉雅奇怪的問道。
“嗯，你過來一下，用稀碘伏給患者沖洗一下傷口！”張子凡點頭說道。
“啊？”
石曉雅有點傻眼。
自己是器械護士，確實有督促手術人員無菌操作的責任。
但親自給病人消毒殺菌，她還從來沒有做過。
見石曉雅有些遲疑，張子凡把臉一板，道：“叫你做，你就做，別扭扭捏捏的，萬一我們以后去搶險救災，哪有分的那么清楚，你什么都得會一點，袁強，你來給曉雅演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