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
推官所在衙門。
然有一個臨時調用的捕快,敲門進來。
“何事啊?”劉推官也沒有抬頭,繼續看著案卷。
“稟告推官老爺,門外來了一個名叫吳三文的人。”
“他說自己才是真正的死者,不,是真正的吳三文。”捕快一臉驚異地說著,
“他來衙門,是為了索取自己的身份文書,好去上任。”
門外的聞人升一聽,頓時就明白這是一個魚餌。
但是其他人自然不會這樣想。
至少那捕快就當真了。
劉推官頓時臉色一變,然后說道:“好,快把他叫進來。”
“算了,本官親自去見那人。”
當然,劉推官這也是在演。
沒多久,就在衙門二堂一處偏房里,一個有些瘦弱,卻顯得很精干的中年男子出現了。
年齡三十來歲,看樣子體重也就是100來斤。
難怪會被刺客輕易殺死呢。
這個吳三文進來之后,然后就對推官拱手說道:
“回稟推官老爺,其實住在劉根家里的人是卑職。”
“那天晚上是因為有朋友前來見我,雙方喝得大醉,當時他又沒有地方住,而我正好還有些東西要去買,于是就把睡覺的地方讓給了他。”
“而我自己去了客棧里面住,好方便次日一早去買東西。”
其實這個話有漏洞。
聞人升一聽就聽出來了。
既然突然有外人來投宿的話,那為什么之前的劉根,劉父都沒有提到這事?
劉根不在家可說,但劉父晚上一直在家。
“那是因為劉根父親人老了,睡得早,一睡起覺就打呼嚕,如雷聲。”
“對身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知道。”
“這還是劉根給我說的。”吳三文趕緊回道。
“正是知道這點,我才會讓朋友住在我那里,我去睡客棧。”
聽到這里之后,劉推官點點頭。
“這還能解釋一二。”
劉推官聽到這里,接著道:“你這話還可以。”
“但是為什么這么多天,你才過來承認自己沒死,來領自己的身份文書?”
吳三文四下看看,然后低聲說道:
“其實小人是怕那個殺手再次出現。”
“這幾天發現風聲沒了,所以才敢前來領取身份文書。”
“殺手,你知道那人是殺手?”劉推官下意識追問道。
“是的,小人平時沒有得罪過什么人,而且那個好友也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我們在這個縣城,又是頭一次來。”
“沒有人認識我們,如果有人專門來殺我,那肯定就是殺手。”
“肯定是看中了小人文書上的身份,是這個身份得罪了某些人。”吳三文低聲道。
聽到這里,劉推官假戲真做:“那你到底是何身份,還不從實招來。”
“嗯,小人就是一個普通邊境赴任的小官罷了。”吳三文左右看看,并不直說。
劉推官于是就讓人離開。
然后只見吳三文,神秘地從懷中同樣拿了一朵白花,拿出一個老將,然后放在上面。
王在白上,這是要造反啊…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劉推官深深吸了一口氣,暗號對上了。
這人就是壯漢所說的魚餌。
為了安全起見,他沒有和壯漢去私下見魚餌。
不然的話,一旦暴露,那就一點回旋余地都沒有了。
他只知道壯漢說的接頭暗號。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文書比對之后,這就發還給你,以后切記不要再遺失了。”劉推官直接說道。
聞人升一聽,就知道漏洞出現了。
為了釣魚,不得不露出致命漏洞。
大家都懶得管了。
真實的封建社會,就是一個裱糊起來的大騙局。
大的騙小的,小的哄大的。
大家勉強維持著一個注定要崩塌的體系。
有的會騙些,于是維持的久點,有的騙局太垃圾,幾年就掛了。
有的騙局比較高端,能維持幾百年。
“多謝老爺。”那吳三文趕緊鞠躬拜倒。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磕頭。
這其實也是側面在向別人證明:他不是草民。
官吏之間磕頭講究一個體系,雙方不是一個體系,未必就要磕頭。
“不過,你還需要證明自己的身份。”劉推官在關鍵時候又說了一句。
對方于是又拿出了一方小印。
“這是和身份文書相匹配的官印。”
“當時我的文書是放在包裹,因為有點大,隨身不好攜帶,怕折壞了。”
“但是這方小印是我隨身攜帶的。”吳三文將小印交給劉推官。
劉推官拿出來一比對,比對的認認真真。
完全看不出來,這卻是他親手交給壯漢的。
“比對無誤,看來你就是原主。”
“那文書你就先拿走吧,速速離開本縣。”
“不要再給本官惹麻煩了。”劉推官一擺手道。
將一個不想摻和大事的官僚形象,扮演得惟妙惟肖。
至于死者怎么辦,案件怎么辦,放那里就是了。
就判個兇手遠逃,難以捕獲。
反正每年堆積的案件一大堆。
哪年不枉死一群人?
所以如果從這一點來講,這事倒也沒有大破綻。
這也是劉推官與壯漢定下計策的根本。
隨后那個吳三文就帶著文書、印等物品,從衙門口離開了。
走的時候,他專挑小路走。
等到對方走出大半天的路程。
而在這時,劉推官才叫來聞人升還有一群捕快。
“好了,現在我們馬上出發。”
“你們什么也不用多問,只要跟上我就行了。”
他自然不用擔心會跟丟。
因為路程是早就確定好的。
他們只要遠遠地跟在后面,不需要看到吳三文。
從而防止被有心人發現。
至于名義,就用出差的名義。
隨后劉推官給縣令打過招呼,又向府里說了一下,要去外面公差。
府里自然沒有拒絕。
畢竟這種苦活,有個人頂著就不錯了。
再難為劉推官,萬一他也不干,都在擺爛,上邊追問起來,也是不美。
所以衙門里干苦活的人或許升遷上受難為,但正常辦事,只要上峰不傻,該走的流程還是會走的。
當然從來也就不缺少傻子,所以體系崩塌的時間會有早有晚。
“如果不出我所料,馬上那條毒蛇就要出動了。”劉推官帶人上路之后,口里隨意說著。
周圍捕快也聽不懂,反正就跟著走路。
不可能人人有馬,騎不起的。
也只有推官一人有馬。
而且那馬匹還很老。
一天走個三十里,就頂天了。
而在這時,當眾人遠遠跟著吳三文之時,吳三文在出了城之后,就雇傭了一輛城內商行的馬車。
這馬車是有固定路線的。
只在縣城大路之間走動。
因為這個世界食物太過充足,加上案件頻發,戰亂很少。
同樣的,成規模的土匪也很少。
因為沒有人口來源。
只是偶爾幾個逃犯聚集在一起。
他們因為不缺少食物,也很少下山打劫。
畢竟打劫一次就是冒一次風險。
因此在路上很安全。
畢竟路上彼此之間,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之間很少有殺人動機,所以大路上出現的案件幾率是很低的。
這吳三文先坐馬車,然后南下去運河上坐船。
如此一來,等到了中原地帶,再從與運河交接的另外一條河上坐船,向西北而行。
西北行數百里后,再轉馬車向東北而行。
馬車之后,又是走官道。
這樣一路跋涉,繞彎,就可以到北部邊境。
整個路途其實說遠吧,也真不遠,說近吧,也不近。
如果他能忍耐顛簸,不貪圖便利,那就一路飛馬從邊境草原荒地直撲京城。
跑完平坦的荒原之后,再穿過一片山野,再進入平原地帶,再次飛馬。
這樣的話,只有山野難走。
其他地方一天能跑600里路。
大概跑上一周就能趕到京城。
而這個地方,恰好是那位皇子的幕僚精心挑選的。
如此一來,平時的時候,看著很遠,不會引人矚目。
但關鍵時候,只要吃苦耐勞,就能克服路程的困難,及時殺到京城。
當然這必須是精銳之士。
而且規模也只能在三百之下。
其實在正變中,關鍵位置上的三百人足夠用了。
而貪圖安逸,就是現在這樣的走訪。
先向南,再向西,再向北,再向東,繞一個大彎。
盡量坐船,坐馬車,舒服自然是舒服的。
而且對身體也安全。
如果是走捷徑,那身體很可能掛掉。
路上死的遷徙者,官吏,不在少數。
送別遠行人會哭泣,也是因為死亡的概率太大,基本上要做好永遠不見面的準備。
這樣一來,因為坐馬車和坐船,對身體消耗少,就比較安全。
時間卻會拉的很長。
至少要2個月以上,才能趕到地方。
不過上任時間都是放寬到半年。
一個地方,某個職位缺上半年,再平常不過。
每天走不到五十里路。
這就是古人正常的行駛速度。
其實古人就是一個慢字當頭。
一天走個三四十里都很平常。
這在現代人看來,還不如自行車騎一個小時的速度。
古代和現代的道路有太大的差距。
現在有各種各樣的馬路,非常平坦,路周圍有村莊,相對安全。
即便是普通步行,也不用帶太多東西,少什么在路上買就是了。
在古代你這樣做,就是死路一條。
要攜帶大量的干糧飲水,每天都要算計著走多少路。
絕對不能走陌生的路。
不然的話,在路上遇到盜賊還是小事,沒有水沒有干糧了,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所以古人很少出遠門。
除了少數官道,還能有一定的維護之外,就是用黃土去壓實。
其他大部分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沒有任何維護,全部看天。
無論是行軍也好,路人出行,速度都是相當慢。
如果數萬大軍出發,呈現一字長蛇。
為什么軍隊行軍時最危險?
即便有傳信兵來回飛奔告訴情況。
組織度差的皸隊,也來不及臨時組織反擊。
只會被人在局部以多打少,各個擊破。
到時候就是一片混亂和圖殺。
死在行軍路上的將軍和隊伍,那是數不勝數。
所以才要有開路先鋒。
那些動輒說幾十萬大軍盤踞一地,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道路受限。
幾十萬人,光是走路就走不開。
別說后勤了,至于說走野地?
野地危險重重。
古代開發不完全,一般走路都會踐踏路邊的良田。
有田地還是好走的路。
走到荒野的時候,那就要命了。
兩邊是山,或者是森林,是丘陵。
這大軍為什么明知道分散會導致力弱,還要分兵?
不是不想集中,是沒法集中。
集中起來,沿著一條路走,效率太低了。
猴年馬月才能走到作戰地點?
于是一般古代作戰,都是幾路出擊,最后匯集。
這樣的話,提高行軍效率,也能從路途中多獲取補給,其實就是劫掠當地倉庫,劫掠當地百姓。
即便是在本土之內,也是劫掠。
強拉壯丁,強征糧食。
所以大軍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要免稅幾年才能恢復過來。
一次行軍之后,數年之內,這條路線都廢掉了。
廢掉的意思是說村莊完蛋了。
聞人升自然知道這些事,他之所以關注這點,是因為這個姓吳的,就在刻意觀察著路途,甚至還在紙張上寫畫。
顯然是為了將來出兵回京城做打算。
這些都是重要的作戰知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