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這是《紅樓夢》里的一句話。
人眼所見,并非真實。
而是大腦想讓你看到什么,你便只能看到什么。
聞人升后半夜一直沒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是那漆黑一團的幻象,里面傳出來的話語聲。
蟻巢作為力量之源?
難道整個世界,甚至說整個宇宙,竟然是對方眼中的一個蟻巢?
征服蟻巢作為力量來源?
這就是神秘世界的真相?
還是說,這是自己的大腦,根據以往的常識,主要是各種猜測,零星的證據,自我總結出來的真相?
這很正常,人眼看到水中筷子,若其傾斜,就會將其當成彎折的,原因就是大腦不會做那么多判斷,只會直接拿以往認知經驗去套,而因為光線折射的緣故,就將直筷子看成了彎筷子。
但是無論如何,總是能看到了一部分筷子…
所以那些聲音,還是有用的。
聞人升想到半夜,天色剛剛黎明,就起身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劉巡察有點疲累的聲音,顯然對方一夜沒睡。
“昨天的事,多謝你了,沒有你去看,恐怕我們又做了無用功,本想找你,又擔心你疲累,就沒有打擾,你倒是先打來了,真是辛苦。”對方嘮叨一堆。
“客氣話少說,我這里有一些新的關鍵信息,你們拿去分析…”聞人升沒心思扯淡,直接將昨天看到的幻象說給對方聽。
當然劉巡察一時是記不住這么多的,不過和聞人升的通話,全都有全程錄音。
他聽后,頓時沉默許久。
“好,我知道了,這事你立有大功,我這就去匯報。”
巡察司這么多年,當然有探查神秘世界的項目,而且是優先級最高的幾個。
就像探查外星人,即便沒有找到任何外星人的痕跡,仍然有著投資不小的項目運作,常年通過無線電波,向宇宙進行廣播。
而神秘世界可是再明顯不過的存在,相比前者,所下的功夫何止千百倍?
只可惜,一直以來,所得不多。
現在有了聞人升這段寶貴的信息,雖然是二手中的二手,但也極為寶貴。
一場秘密會議立刻于清晨召開。
劉巡察還是低估了自己所遞交上的信息。
幾乎無事的大佬,都參加了這場會議,而且不準記錄名字和職位,只有言語記錄下來。
“那個達費斯徹?是這段話中唯一出現的人名,它到底是誰?難道是那個白發災異,還是干枯詛咒的災異?”
“與之相比,我對他們的社會形態更加好奇。看樣子他們是有教育體系的,而且懲罰非常嚴苛,簡直堪比玄幻小說中的魔門,廢物就要被燒死,還要自備干柴,這意味著他們有著比燒死更可怕的懲罰,于是讓人自愿選擇被燒死…”
“廢物在那里沒有生存的資格,看來是個殘酷的世界。而以我們的歷史經驗,對自己人殘酷的,對別人也只有更加殘酷。看來我們今后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了。”
“它們是將我們當成蟻巢,還要從我們這里獲得力量,還要扮演神明,這里面的信息量很大。”
“是啊,首先,它們不會殺絕我們,其次,它們不會讓我猜到它們想干什么,以讓我們敬畏。”
“聽起來倒不是最壞的結果,但是你們不要忘記那句話,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如果我們聽到的這些信息,其實都是假的,或者說完全相反,又要怎么說?”
“需要更多的證據,現在趕緊調集更多的細節出來。”
“我這里倒有一個細節可為佐證,就在前一段時間,干枯詛咒最盛的時候,有一艘從南竺向西大洲去的郵輪,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最后剩下了數人,然后他們碰到了一座冰山,其中一個精神崩潰者,就說冰山是安全之地,游到冰山去。最后其他人都死了,只有這個精神崩潰者活了下來,被一艘路過的東州貨船救起。”
“嗯,這個細節很好,按說應該是全滅的,偏偏遇到一座冰山,難道區區一座普通冰山就能救他的命么?不是的,很顯然,是災異放過了他。”
“這就是喜怒無常,不讓人類把握住它的心思。它想讓誰活,誰就能活,想讓誰死,就讓誰死。”
“這種情形,倒是讓我想起來咱們歷史上一位昏王,可以與之對比思考。據說那位昏王很想讓臣民害怕自己,于是有一位大臣就給他建議,說他要殺人,才會有人害怕他。于是昏王開始殘暴起來,然而還是有人不怕他。那位大臣又給他建議,說他殺人要沒有規律,忠臣殺,奸臣也殺,這樣人人才會怕他;昏王覺得很有道理,就把這個出主意的大臣給殺了…”
“哈哈哈…”
“呵呵。”
沉重的會議室,難得放松起來,有了一些輕松的空氣。
“好了,笑話雖然是笑話,但卻很實在。為什么會有各種,還不是因為上古人類,畏懼喜怒無常的自然世界,于是產生各種,而生死也無常,于是又產生各種轉世的說法。人類生來最恐懼未知,因為未知就意味著無處抵抗。對手看來對我們這個蟻巢中的螞蟻,了解的很清楚。”
“嗯,這就意味著以后要發生的各種災異,會更加難以解決,甚至不可能解決,只能帶病生存,姑息治療。”
“唉,聽起來很悲觀的樣子,難道我們以后真的要像上古先人那般,要再過那種生死不定,提心吊膽的地獄日子?悲哉,哀哉,苦也…”
“興許還比不得先人,至少先人還有希望,還有極少數人能過得舒服,我們卻是不分彼此,無處可逃。”
眾人沉默,一時無人再說話。
眼見的會議要無果而終,終于有人道:
“總而言之,我們也未必就會輸掉,那段信息固然恐怖,然而它也說明了,有些蟻巢是征服不了的,即便是螞蟻,人類何嘗又能征服它?它能鉆地入林,我們難道還比不上螞蟻么?”
“是啊,大不了和它們拼了,不見的我們一定會輸。”
有時候就是需要這樣一口氣,沒有這口氣的,最后都變成了別人的奴隸。
聞人升到了晚上,終于忍不住給魏一晴打去電話。
他試探地問道:“師傅,昨天的話,那個長生者到底什么意思?”
“我只能告訴你,要多想。”
魏一晴顯然知道昨日發生的事情,看來長生者的記憶,她似乎也能共享。
多想?
聞人升陷入沉思。
而在窗外底下,一只螞蟻正悄悄爬過,人類間的那些大事,它是不關心的,它只關心,能不能找到一顆散落的糖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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