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升踏進西式樓房的客廳,覺得地面傳來一陣悸動,就像踩到某個活物。
他掃視著客廳,所有家具都還保持著原樣,只是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看來當年被巡察司安排撤離時,這里的人,應該是被禁止攜帶任何物品。
正對著門口的墻壁上,掛著一幅西式油畫。
畫中是一個山中湖泊,色調以綠和紅為主,有一個看不清臉孔的女子在湖泊中沐浴。
他掃過油畫一眼,釋放出一道暗紫色的霧氣,準備探查周圍的動靜。
只是當他的異種氣息外泄之后,整個客廳內,頓時出現股股霧氣,迅速彌漫開來。
他暗暗警惕起來。
不過霧氣本身并沒什么攻擊性,反而開始衍化出一幕幕場景。
客廳內,灰塵散盡,回復往日的潔凈高貴。
一對中年男女驀然出現,兩人都接近四十歲的年紀。
尤其是那個女人,簡直就是現在這個陳佳瑜的翻版。
“月娥,你不能做那種事!太危險了!”中年男子大聲說著。
“為什么?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女人手中正拿著一本古樸的書籍,快速地翻看著,一臉狂熱,“沒能成為神秘專家,這是我畢生遺憾,我一定要讓佳佳,代替我成為神秘專家!”
“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想法?她只想讓我們一家人這樣富足團圓地過一輩子,而不是去那個世界擔驚受怕!”中年男子反駁道。
“她才14歲,她懂什么?如果我現在放棄了,等到她明白神秘專家的真正意義,等她明白后,她一定會抱怨我現在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女人用更大的聲音壓過去。
隨后就是兩人不停地爭吵,聲音越來越大。
只是這處三層樓房,單獨占一個大院子,與周圍鄰居較遠,并沒有驚到其他人。
突然間,客廳里的掛鐘響起來。
“月娥,好,好,我不和你吵,你該吃藥了。”中年男子抬頭看看掛鐘,突然開口道。
說著他就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藥瓶,然后去倒了一杯熱水。
女人看到這一幕,做了個深呼吸,情緒頓時緩和下來,但眼神卻更加堅定。
只是當男人將藥和水遞過來時,她卻推到一邊,低聲道:“我不吃,這東西會讓我最后一點力量,也消失的。”
“可是,你的病會更加嚴重的。”中年男人懇求道。
“沒事,等我做完這件事,就再也不用吃藥了。”女人語氣中重新帶上了一絲狂熱。
聞人升看到這里,臉色微微一變。
竟然會是這樣?
德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寧可喝酒,也不吃藥么?
沒想到他是為了保留殘余的異種力量,并不是想喝酒。
他不是故弄玄虛,不是不想把預言說個明白,而是他根本沒有能力說個明白。
自己竟然錯怪了他,難怪他能和老吳臭味相投。
可憐天下父母心,殫竭心力終為子。
而在這時,中年男人,聽到這句話,臉色似乎松動了不少。
他趕忙問道:“是這樣么?”
“我讀的書比你多,不會騙你。”女人笑了笑,撫摸著丈夫的面龐。
男人最后猶豫道:“那好吧,我會幫你。不過有什么不妥,你要立刻停下來。”
聞人升微微搖頭,如果男人知道女人上一句話的真正含義,此時絕對不會松口。
人與人,果然大不相同。
有的人,可以榨盡兒女最后一點血汗;有的人,卻可以把命都給兒女。
下一幕情景接著出現,刑月娥開始在家里研究那本古書。
古書的內容,毫無保留地在霧氣中浮現著,一排排的古文字,一張張插圖。
這是一個十分繁復的儀式,是一個能讓人擁有異種力量的儀式。
如果按照書上說明去做,只要儀式布置完整,付出多少,就能換回多少,十分公平。
然而上面很多東西,顯然不是已經失去異種的刑月娥,能全部籌備到的,她只能按照自己的研究,將儀式大量的簡化。
簡化出BUG,這同樣是神秘定律。
這樣看起來,七年前的神秘天災,是她的遺禍?
刑月娥研究古書的幻象,持續時間很長,大部分的景象,都落在古書上。
一副惟恐觀看者記不住古書內容的樣子…
聞人升有著超凡記憶,只是看過一遍就完整記下。
不過看著看著,他想起一事,趕緊拿出手機,打給胡組長。
“聞人經理,有事么?我們還在走訪調查當年的事。”對面傳來胡組長的聲音。
“陳佳瑜的父親,陳建林,他現在有什么異常么?”聞人升問道。
胡組長立刻回復道:“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根據鄰居所講,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去河邊釣魚,但總是對著水面發呆,一發呆就是一整天,從來沒有見他帶著魚回來過。大家都可憐他,說他想妻子想癡了。”
“釣魚?”聞人升心中一動。
他剛要皺眉,突然意識到什么,趕緊用雙手使勁揉了揉眉心。
不能老皺眉,容易長皺紋…差點又給忘記了。
他立刻強調道:“馬上把人從陳建林附近全撤回來,立刻,馬上!”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做。”胡組長沒有任何疑問,當即應聲道。
沒錯,既然當年的事,陳建林也是參與者,他還能是一個普通人么?
不可能!
吩咐完之后,聞人升才繼續看著幻象。
這時幻象已經演化到——刑月娥布置好湖底儀式,并且將女兒叫到身邊,卻偏偏找借口,將陳建林支派出去。
聞人升知道后來發生的事,當然明白這是為什么。
如果陳建林知道妻子是要拿自己當祭品,絕對會發瘋地阻止。
幻象中,刑月娥跳入湖中,一道綠色的光芒從湖水中迸射而出,降落在湖邊昏迷中的陳佳瑜身上。
聞人升看到這里,畫面陡然一變,情景跳轉到半年之后。
“媽媽,我真的激活異種了!而且是最罕見的那一種類型,是醫療類的!”陳佳瑜跪倒在一張供奉著黑白照片的案桌前。
“我沒有讓你失望,我會成為異種專家的!”幼稚的臉孔上,全是淚水和堅定。
她的身后,卻有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面孔,一閃而過。
換成其他人,很難看清楚那個男人面孔。
但聞人升一眼過去,就將對方牢牢記住,那個男人,正是陳建林。
整個看似回憶的幻象并不完整。
它沒有包含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陳建林回來后,面對這一切,做了什么…
事情的脈絡,已經明了。
聞人升眼神一寒,他明白了一件事。
二十七年的儀式,是刑月娥炮制的,簡化后的儀式,并沒有出現問題。
她并沒有傷害別人,只是一個陷入偏執的母親,對女兒最后的饋贈。
但七年前的神秘天災,波及整個田山鎮,死傷無數,卻是陳建林這個男人搞出來的!
陳佳瑜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陳建林。
她所說的噩夢,“二十七年前的噩夢”,正是陳建林發現妻子死亡后,那張面無表情,卻暗含著恐怖猙獰的面孔…
證據,就是他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幻象。
即便是他,都能對那個男人面孔,感到隱隱心悸,何況是一個沒有神秘抗性的熟練級異種者。
“他是誰”終于搞清楚了。
現在要做的事,就只剩下一樣。
聞人升抬頭看向窗外,這邊正好能夠看到那處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