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哥,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
南柯童邊說,邊哭,那副小可憐兒樣子,看了就叫人心碎。
顏江表情冷漠地注視著小小的少年,眸色深沉。
半晌后,顏江嗤笑了一聲。
聽到笑聲,南柯童迷茫地抬頭。盯著顏江嘴邊那抹諷刺的笑意,南柯童臉蛋一陣發燙,羞愧不已。
顏江說:“你想活,就聯合你媽一起欺騙我。南柯童,小小年紀,是誰教會了你欺騙自己的親人?”
聽到顏江的問題,南柯童的嘴唇哆嗦了好一陣,卻是連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很顯然,他心里也明白欺騙顏江是不對的。
明知不對,卻還要為之,這就是自私自利!
這時,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護士們說過南依依他們的事。進了病房,醫生看了看南柯童,又看了看顏江。
他問顏江:“顏先生,這手術,還做嗎?”
顏江緊抿著唇,沒有講話。
醫生也不催促他。
南柯童敏銳的察覺到了哥哥內心種的猶豫,他必須抓住機會,趁顏江還沒有下定決心前,感化他的心。
南柯童哭了起來。
顏江抬眸掃了那孩子一眼。
南柯童哭哭啼啼地說:“哥,你不想救我,也沒關系,反正做了換髓手術,也有可能會產生排斥反應,能不能活下來還說不準。再說,的確是我和媽媽欺騙你在先,你不愿意將骨髓給我,也是正常的。”
“我沒關系的,反正這病也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了,早死早解脫。”
南柯童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眼圈紅紅地望著顏江,他竟還為南依依求起了情。
南柯童說:“哥,你別怪媽,她也是愛你的。這些年里,我媽總跟我提到你,她說哥哥很聰明,很善良,小時候就知道心疼她。”
“媽說過,她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年丟下了你,獨自離家出走。”
“哥,媽當年離開你,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求你原諒媽,我只希望在我死后,你偶爾能來陪陪媽,她一個人太孤單了。”
“這些天,能跟哥哥呆在一起,我很開心。我以前就很羨慕那些有哥哥的孩子,現在我也有哥哥了。”
“哥,謝謝你愿意陪著我。”
南柯童說完,又低下頭去抹淚。
南柯童這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聽得人潸然淚下,動容不已。醫生身后那兩名小護士已經紅了眼睛,醫生也沉默了下來。
在一片寂靜中,顏江開口了,他說:“童童能理解哥哥,那哥哥就放心了。”
南柯童:!
他愕然地抬頭,盯著表情冷漠的顏江,表情有些呆。
顏江竟然拒絕了?
“...哥。”
顏江不走尋常路,竟然真的拒絕捐獻骨髓,這讓原本打算走苦情戲的南柯童當場懵逼了。
顏如風挑眉看著顏江,眼里閃過一些笑意。
顏江對南柯童說:“你聯合南依依一起欺騙我,我自然不可能將我的骨髓捐給一個小騙子。”
轉身看著醫生,顏江對醫生歉意地一點頭,說:“抱歉醫生,這骨髓,我不捐了。”
醫生雖然感到意外,但也能理解。
可身為一名醫者,醫生還是希望能救活每一個病人。
他看著南柯童青澀的臉頰,目光觸及到少年人眼里的不甘與求生的意志,醫生到底還是于心不忍。
醫生忍不住跟顏江做思想工作,“顏先生,你看,這捐骨髓本來也不會對身體有多大的危害,術后休息幾個月,身體就會恢復好。而你的一點骨髓,卻能救活一條命。”
“且不說,南柯童還是你的弟弟,他就算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在基因配型合適的情況下,我們也希望你能慷慨地捐出骨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醫生是醫者仁心,能救一個就救一個,可顏江是個心狠手辣的。
他說:“抱歉,我寧愿將我的骨髓捐給一陌生人,我也不要捐給一個自私自利的壞小孩。”
考慮到自己為了捐這破骨髓,前后準備了這么長一段時間,現在連干細胞藥物都注射了,這骨髓說不捐就不捐了,也是浪費了。
顏江突然對醫生說:“骨髓我照例捐,但受益人不能是南柯童。”
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南柯童,顏江堅定地說:“你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與我基因配型合適的白血病患者,我愿意將骨髓捐給其他患者!”
說完,顏江便離開了南柯童的病房。
來到走廊上,顏江聽到吵鬧聲,他轉身朝走廊的盡頭望過去,便看見警察拽著持刀鬧事的南依依,準備將她給帶走。
顏江舉步朝南依依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顏江步伐很快,他攔在民警前面,客客氣氣地說:“警察同志,這是我媽,我有幾句話想要跟她說,煩請行個方便。”
顏江曾經是個藝人,現在又是法醫,那民警里面還有個他的老粉絲。
那粉絲同志說:“有什么話,都只能在這里說。”
一個持刀在醫院里行兇的危險分子,警察是不可能準許她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可以的。”
顏江往前走近一步,腳尖幾乎抵住了南依依的腳尖。
南依依還不知道顏江拒絕給南柯童捐獻骨髓的事。見顏江來,南依依眼里迸射出驚人的亮度。“江江,媽媽一時半會兒可能沒發出來,你弟弟,就拜托給你了!”
顏江搖頭。
見狀,南依依有些迷茫。“怎么了?”她心里有些慌。
顏江淺彎嘴角,他說:“我是不會將骨髓捐獻給南柯童的。”
南依依大吃一驚,她雙眼瞪得頗大,又驚又怒地質問顏江:“為什么!是,我是欺騙了你,可那是你弟弟啊!你弟弟就要死了,你明明可以救他,你為什么不救!”
顏江冷哼,“我為什么要救他?一個小小年紀就學會欺騙人的小惡魔,我救他做什么?”
“救人可以,但我不救傻逼玩意兒。”
南依依憤然不已,“顏江,你不是人!”因為顏江的拒絕,南依依突然撕破了溫柔的臉皮,朝顏江破口大罵:
“你不是個東西,你連自己的弟弟都能見死不救,你真的是心腸歹毒,沒心沒肺!”
“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個兒子!”
“你太讓人失望了!”
明明今天早上還握著顏江的手,對他噓寒問暖的南依依,突然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各種難聽的辱罵之言,都從南依依嘴里說了出來。
顏江等南依依罵完了,這才輕飄飄地丟來一句:“自私自利,沒心沒肺,心腸歹毒,這可都是母親你遺傳給我的好品質。”
邪佞一笑,顏江又說:“南依依,你捫心問問你自己,你一心想要救治南柯童,真的是出于愛嗎?”
南依依瞳孔微縮,“你什么意思?”
顏江:“你想要救活他,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工具,一個用來跟徐方圓母女倆搶奪宴家財產的工具。”
顏江俯身,近距離地望著南依依顫抖不止的瞳孔,他咧嘴笑了笑,又在她耳邊說:“南柯童會死,你的貴婦夢也會破碎,心情如何?”
說完,不等南依依做出反應,顏江便直起了身,抬頭對民警們說:“多謝通融,我們說完話了。”
民警押著南依依就走了。
顏江一回頭,看到自己身后表情莫測的顏如風,他沖顏如風一挑眉。
靠著墻壁,顏江問顏如風:“你想說什么?也想罵我沒心沒肺?豬狗不如?連自己的弟弟都見死不救?”
顏如風搖頭。
“哦,那你想說什么?”
顏如風走上前,一把扶住顏江的手臂,他說:“我想說,你身體不舒服就躺著多休息,別站著。”
顏江愣住。
他低頭,望著顏如風垂眉順眼的討好模樣,忽然笑了起來。“顏如風,你比南依依更讓我感到惡心。”
顏如風:“嗯,是的吧,畢竟我是個變態。”
顏江視線突然朦朧,他打開顏如風的手,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回病房。
他才不需要父親呢。
他爹媽早就死了,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這日下午,鄰市一個跟顏江基因配型合格的病人轉院來了奉城第一人民醫院,那是一個年幼的小女孩,才兩歲大。
她有一雙澄清如水的黑眸,臉上總是帶著笑,笑起來會露出一口白凈的小牙齒。
術前,顏江與小丫頭見了一面,小丫頭已經會說話。看見顏江,小丫頭乖巧地喊了聲:“叔叔。”
顏江糾正她的稱呼,“要叫哥哥。”
小丫頭指著顏江下巴上的胡須根,說:“胡子,叔叔。”
顏江:“...”
顏江被小丫頭鬧得沒脾氣了,只好默認了這聲叔叔。
上午十點,顏江被推進手術室,注射了麻醉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病房。
病房的窗戶邊上,站著一個纖細的女孩。
顏江眨了眨眼睛,適應了午后刺眼的太陽光,這才認出那人是宋翡。
宋翡穿著一件紅色皮夾克,紅黑相間的格子襯衫,一雙筆直細長的腿裹在黑色緊身長褲下。
她長長了許多的黑發綁成了高馬尾,臉上沒帶妝,耳朵上卻戴了一對黑色的鉆石耳釘。
看見顏江醒來,宋翡右手擺出手槍的姿勢,朝顏江狙了一槍。
顏江失笑,“阿翡。”張嘴說話時,顏江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
宋翡走過來握住顏江的手。
“別說話。”
顏江真的就不說話了。
顏江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當天晚上,顏江聞到了一股吸引人的香味。他慢慢地坐了起來,竟看到宋翡坐在小桌子旁,正在吃麻辣燙!
何其殘忍!
顏江偷偷地吞了口唾沫,小聲問道:“阿翡,能出去吃嗎?”
宋翡說:“病房里吃,只饞你一個人。出去吃,饞整個病房區的人。你說呢?”
顏江揉了揉既然的肚子。
“我也好餓。”
宋翡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顏江的床邊。宋翡直接單手捧住顏江的后腦勺,低頭一口親在顏江的唇上。
顏江瞪大了眼睛。
親了一會兒,宋翡松開顏江,一臉淡然地問他:“還餓嗎?”
盯著宋翡那苗條身材,顏江一語雙關答道:“更餓了。”可以說是饑餓難耐。
宋翡聽懂了顏江的暗示,她說:“先休息兩周,將你失去的骨髓養回來,我們再好好吃一頓。”
顏江很憂傷。
宋翡端著麻辣燙繼續吃,顏江邊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邊問她:“傅老師那邊,工作進展如何了?”
宋翡:“結果研究出來了,距離徹底攻克埃博拉病毒,又近了一步。我感覺,最遲不過兩年,就能研發出解藥吧。”
“好厲害。”
“那是。”
宋翡丟了麻辣燙,回到病房后,從置物柜上取下一個食盒。
食盒里面是粥,有肉有鹽,顏江吃了一大碗。
“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明天。”
“那個小丫頭,手術成功了嗎?”
宋翡點頭,“成功了,據說效果很好,就看后期會不會有排斥反應了。”
“那就好。”
顏江遲遲睡不著,嘴唇張合了數次,又重新閉上。
把顏江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在眼里,宋翡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說:“顏如風明天做胃部切除手術,寒情深今天下午親自過來將他捉回去了。”
聞言,顏江吃了一驚。“明天做手術?”
“嗯。”
他擰著眉心,吐槽說:“都要做手術的人了,還瞎跑什么。”
宋翡看著顏江,表情復雜。“你說能為了什么?”
能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因為心里掛記顏江,不看看他,就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