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的心里十分清楚,悟通是不可能收下這十個小銀錠的。
他這樣做不過就是要打林大夫人的臉。
果然悟通將藥包往吳氏面前一放,往后倒退兩步,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僧過來之時,師父有交待。小施主是在本寺出的事,這藥本寺無償贈送。至于婉…婉小施主,師父替她診了脈,也給她開了安神藥,雖受了些驚嚇并無大礙。”
葉深的“無心”之言,加上悟通的這幾句話,讓林大夫人有一種被人“啪啪”打臉的難堪。
不過到底是大戶人家的當家夫人,林大夫人臉色數變之后很快又端住了。
當然她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無視林婉的存在,親自開口向悟通問明智正大師所在何處,爾后給貼身侍候的仆婦使了個眼神。
那仆婦將十錠小銀錠硬往吳氏懷里一塞,就扶著已經起身的林大夫人施施然地往外走去。
葉深挑了挑眉,這是終于想起來探望婉婉去了?!
雖說葉家是窮,吳氏卻也不愿收下林家這十個小銀錠,將葉深交給葉清,拿起銀錠子就要去追林大夫人,卻聽得身后傳來葉深清亮的聲音:“娘,銀子留著給妹妹!”
聲音之響亮,別說剛剛起身的吳氏,就連已經走出這間禪室的林大夫人腳步也不由地頓了頓,隨后撇了撇嘴角帶著一眾仆婦揚長而去。
吳氏垂眸看著手里捧著的小銀錠覺得很有些燙手,真是還回去也不是,帶回家似乎也不妥。
葉深自然明白吳氏的為難,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份固執:“娘,給妹妹做衣裳!”
吳氏不由地嘆了口氣,既然還不回去,那就只能按葉深的意思給婉婉做幾身好看的衣裳了。
就這兩日見婉婉的情形來看,崇福寺的僧人倒是個個疼愛婉婉,可僧人到底是僧人,并不會打扮小女娃,連續兩日婉婉身上穿都是灰撲撲的衣裳,而且明顯是從成衣鋪子里買回來的,既不合身又不好看。
明明是個極漂亮的小女娃子,硬是被這些僧人打扮得土氣又老氣橫秋。
這般想著手中的銀子也就沒那么燙手了,吳氏從懷里拿出荷包將小銀錠裝好重新收進懷里,將特地這間禪室稍稍收拾了一下,這才客氣地向守在外面的僧人道了個擾。
因林大夫人這會兒必是去了林婉那里,吳氏雖說有些擔心林婉的情況,這時卻也不好去湊這個熱鬧,所幸外面守著的僧人似是得了吩咐,不用吳氏開口詢問,就轉告了林婉現在的情況。
得知林婉其實并沒受到什么驚嚇,吳氏這才松了口氣,母子三人帶著遺憾下山去了。
林大夫人一行人見到智正大師的時候,智正大師已經先一步聽說了禪室里發生的事,明知悟通在禪室所說的話三分真七分假,卻沒有出訪斥責,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去林婉屋里看著些林婉。
雖說林婉的脈相平穩,智正大師還是有些擔心林婉受了驚嚇,有悟通在屋里看著,婉婉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時發現。
林大夫人惺惺作態地詢問起林婉情況,智正大師淡淡地看了林大夫人一眼道:“施主有心了。婉小施主喝了貧僧開的安神藥,如今已經歇下了。”
一句話就將林大夫人給打發了出來。
只是智正大師那淡淡的一個眼神以及這句話的言下之意著實讓林大夫人如鯁在喉,自然對于林婉有沒有喝安神藥,是不是真的睡下了抱懷疑態度。
最讓林大夫人難受的是,她可以輕視葉家人,卻不敢質疑智正大師。
雖說正在閉關與慧覺大師研討佛法的慧能大師才是崇福的主持,作為慧能大師首席大弟子的智正大師卻也不容輕視,畢竟這位早在多年前就早已開始替慧能大師代掌整個崇福寺了。
除了代掌崇福寺的一應事務,智正大師的醫術、佛法也是揚名在個,妥妥的崇福寺二號人物。
帶著一股子郁氣回到林家在寺里暫居的小院,林大夫人在門前聽了屋子里老太君與小孫子林梓墨的對話就更郁悶了。
她一直以為今日墨哥兒沖撞了葉家那個孩子是跑得急沒能及時剎住腳步的結果,卻原來墨哥兒是因為見不得葉家那小子與那個叫婉婉的小女娃親近而故意為之的。
那葉家的小子撞了就撞了,可為什么非要將那小女娃帶回府?!
家里比墨哥兒小的姑娘好幾個呢,既有墨哥兒同父同母的妹妹,也有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有叔伯家的堂妹妹,他還缺妹妹不成?!
偏老太君還一口應承墨哥兒,待后日慧能大師出關就親自與慧能大師交涉商談,
看這口氣是必要將那個什么婉婉帶回林家給墨哥兒當妹妹了!
那個土里土氣的女娃有什么好的,值得他們如此惦記?!
可是就算林大夫人多年媳婦早就熬成了婆,對于老太君決定的事,卻還是沒有她置喙的份。
“葉家收了銀子?”見林大夫人進屋,林老太君示意將林梓墨帶下去,爾后淡淡地看了眼林大夫人問道。
與林老太君做了幾十年的婆媳,林大夫人心里最是明白不過,這位老太君看似不管事,事實上林府內外的事哪一件都瞞不過這老太太。
她讓仆婦回去拿銀子,也必定瞞不過林老太君。
既然林老太君之前并不阻止,心里必定是認可的,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既然什么事都瞞不過老太君,禪室里發生的一切自然也會事無巨細地報告給老太君,與其隱瞞不如自己坦白告之。
林老太君手上不停轉著佛串,聽著林大夫人說與葉家的交涉,臉上既無滿意之色也無責備之意,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直到林大夫人說起探望林婉之事,這才聽得她談談地“嗯”了一聲,片刻之后開口交待道:“你安排人給那丫頭做兩身好衣裳送過去,待慧能大師出關,老身會親自與慧能大師商談接那丫頭回府的事。”
林大夫人心里郁悶得不行,面上卻恭敬應下,老老實實地將事情安排下去。